柏栩川在水池邊吹了會冷風, 吹得精神稍稍清明,鞠了捧冷水拍了拍額頭, 咬牙站起來,朝宴會廳的方向去。
不管怎樣, 先拿到手機再說。
說起來, 那女人……真的隻是偶然在這個時間遇上他的嗎?
真是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大意啊。
隻是他剛剛一通亂走, 已經離燈火通明處有了一些距離, 循著人聲繞了好一會兒, 才見到在主人家院子裡散步的參與者們。
他這會怕被發現異常,有心避著人, 悄無聲息地貼著半人高的灌木叢走。但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快回到會廳時,他被人一把抓住了肩膀——
“柏!太好了, 你沒有事。”亞曆克斯好容易擺脫了擁擠的人群,已經不抱什麼希望地出來找了一找,結果就被他撞到了。
柏栩川原本心裡暗暗叫苦,聽他這麼說,不由奇怪問:“怎麼了?”
亞曆克斯聽他聲音如常,越發放下了心,跟著柏栩川一道往回走,邊走邊打量他麵色,隻覺得異常冷靜……就是怎麼看, 也不像被下過藥的樣子。
難道是自己之前看錯了?
亞曆克斯腦內轉了一圈, 試探問:“剛剛那個跟著你出去的女人, 你認識嗎?”
柏栩川搖搖頭。
“我剛跟人打聽過,沒有任何人認識她。”亞曆克斯道,“她是混進來的,不在受邀來客中,如果她對你做了什麼奇怪的事情……”最好警惕一點。
奇怪的事情,貌似她本來打算做來著,不過大概是被他的毫無反應震驚了,現在還沒回過神來。
但柏栩川總不好解釋這個過程,隻得尷尬地含蓄一笑。
“我們出門之後聊了兩句就分開了。”
柏栩川默默思考,如果對方混進來的目的真的是他,那麼是誰讓她這麼做的呢?
在進門處取回手機,他打完電話,坐在大廳角落等待,無聊地翻了翻推,無意中看到一條新聞。
#崔明煒勝訴
視頻裡,當初控告他強*的女性,低下頭承認她收了7000萬泡菜幣,作為誣賴崔明煒犯罪一事的報酬。而另一席上,算起來年紀不過二十二歲的男子崔明煒,麵色看起來蒼白而平靜,眼睛卻慢慢明亮起來。
他終於堅持到了這一天。
可是,新聞沒點水花,連趨勢都沒上,很快就被刷下去了。
柏栩川此時對這種字眼非常敏感,眼睛就多在這上麵停留了一下,隻覺得崔明煒這個名字非常眼熟。
想了一下,這不是四年前,一部大紅的泡菜偶像劇裡的悲情男三麼?
崔明煒演了那部戲後本應事業飛升,但真正讓他名聲大噪的卻是一場官司:他被一名女子指控性-侵。
之後一夜之間從天堂到地獄。
他本人自訴完全冤枉,而女子這邊雖然證據不足一直沒有勝訴,但根本沒有人關心真相。
人們隻關心故事,隻想看戲,而本來形象極為正麵的年輕演員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才是最好的故事。
即使他一直沒有被判敗訴,人們也會很容易給他腦補出一個“背景深厚”“上麵有人”的人設……
當初崔明煒被告,在全球趨勢上都是待了好些天的,微博熱搜也是連日前幾。
現在他勝訴的新聞出來,卻像一滴水融進大海裡,無聲無息。
在這場醜聞風波裡,崔明煒失去了所有。公司和他解約,青梅竹馬的女友儘管不信,也迫於壓力離開了他,家人長期被寄謾罵信,不得不經常搬家,據說他最後孤家寡人無處可去,就在大街上流浪,做點苦力賺錢繼續打官司。連最堅持的粉絲都撐不下去,因為隻要一為他說話,就被扣上“不支持女性維權”“腦殘粉接著洗”“連性彆都背叛”等等帽子。
洗刷自己的汙名可能是當事人堅持下來,唯一的希望。可是現在他真的勝訴了,有幾個人知道,有幾個人會道歉?
不是女方證據不足撤訴,而是真真正正的勝訴,他取得了整條利益鏈的證據,證明自己那晚會出現在那裡、會遇到這種事,都是出於蓄意謀害,是挖他不成的對手公司的隨手報複。
柏栩川長時間看著那條新聞,突然想切回內網,登上微博看看,國內對這條新聞有什麼反應。
旁邊亞曆克斯見他一直盯著手機,好像很正常的樣子,一直欲言又止。
“柏,那個,你等會怎麼回去?”
柏栩川聞言,禮貌地抬頭道:“衍之來接我,你要一起嗎?反正順路。”
亞曆克斯嗆了一下,條件反射:“不了不了……”
還真的是完全不避嫌啊!
亞曆克斯憂傷地沉默了片刻,到底好奇柏栩川在看什麼,見他對自己一直很有耐心,又問:“你在玩什麼,東方的推特麼?”
“嗯。”柏栩川劃著屏幕,想了想補充道,“我們叫微博。你也可以注冊一個微博賬號,國內也有很多你的粉絲的。”
在微博搜索“崔明煒”,搜出來熱門的仍然是謾罵和嘲諷,偶爾有幾條勝訴的消息,下麵也都是一些陰謀論。
柏栩川無聲地歎了口氣。
旁邊的亞曆克斯一聽覺得這不錯,又新鮮,又能和柏產生更多的聯係——立馬興致勃勃掏出手機,在柏栩川的指導下注冊了微博。
宴會主人從此經過,看到柏栩川眼前一亮,充滿興致地向兩人問好,並端上參茶作為飲料。
柏栩川喝了一口才發覺味道不對:“這是……”
“是人參,補氣血,提神,效果非常好。”
“唔……”
柏栩川盯著參茶,有些欲哭無淚。
他當然知道人參補氣血,提神。
可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補氣血和提神了啊!
已經壓下去很久的躁動又慢慢開始盤桓,柏栩川越發坐立不安,不時看表。
主人見他頻頻看表,以為他有事:“我讓人送你。”
柏栩川愣了下,下意識道:“不必了,衍……有、有司機來接我的。”
硬生生把音扭回來,柏栩川決定閉嘴,少說少錯。
主人也不疑有他,亞曆克斯則是趁著賀衍之還沒來趕緊遁了,他不想再被當眾虐狗。
特彆是隻有他一個人知道他們是在虐狗的情況下。
很快他的車到了,主人殷勤地要送到門口。
“請多加小心。”
“我會的。”
柏栩川謝過宴會主人,拉開後座車門坐了進去。
車門拉開的一瞬,主人無意中抬眼瞥了下駕駛座。
駕駛座上的人也剛好側過頭,淡淡地和他對視了一眼。
這一看可把他嚇了一跳。
“H……”主人吐出半個音,就見那男子輕輕衝他搖了搖手指,動作和他昨天跟女兒一起看的那部《詩意人生》裡的男主一模一樣。
“……有、有司機來接我的。”
什麼?
這可就有點牛逼大發了。
這哥們的司機是賀衍之??
跟賀衍之是朋友倒沒什麼好驚訝,但把人家當司機……??
回想了一下,確實青年是獨自坐在了後座沒有錯……
直到車開出去很遠,主人還愣在原地。
亞曆克斯走過來,跟主人打了聲招呼。
主人心不在焉。
亞曆克斯走之前不由回頭看了兩眼,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主人現在這幅玄幻的表情,頗像那天看到倆人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牽手的自己。
柏栩川一上車,就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賀衍之從前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電話裡,柏栩川並沒有提起自己可能被人算計了的事情。畢竟隔牆有耳,誰知道會不會被人聽見,拿去大做文章。
柏栩川小聲道:“……你先彆說話,到了酒店再說,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