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精明的老人家 薑還是老的辣(1 / 2)

當日, 一身正裝的薛南途宛若第一次見家長的女婿,一臉緊張又戒備地站在安家老宅門口。

安璃今天穿了一條素色長裙,休閒不失乾練, 這大概就是她對老爺子的態度, 尊重、感恩,但有底線。

安璃見薛南途僵硬的表情, 不由失笑:“你那麼緊張乾嘛, 你又不是沒見過我祖父?”

確實不是第一次見, 但是——

“上次見他我幾歲?”薛南途問。

“五……還是六歲?”安璃想了想, 記不清了。

“是四歲!”薛南途咬牙。

安家老爺子安光祿, 在整個鹿城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安家有今天,是幾代人的經營,但是毫無疑問,安光祿這一代打下了整個安氏的基礎。

而且老安這個人不攬權, 風光了一生, 卻沒有被權勢迷了眼, 到老就把基業交給後代, 自己去各地旅遊,七十五歲才回到鹿城安居, 養花遛鳥, 玩玩古玩字畫。安邦國那麼糟心,硬是沒影響到老爺子養老的心情,同齡人都說,老太爺這輩子算是活明白了。要不是一兒子五十多歲還跟老父親哭委屈,這次的事他都不一定要插手。

薛南途四歲的時候,安家老爺子已經退下來了, 過年的時候會去一兒子家小住,薛南途就是那時候和老爺子見過麵。

“安璃小姐,薛少爺,你們來了。”管家在門口等候多時,笑道,“老太爺交代了,你們來了就開飯。”

“好啊,我正好餓了。”安璃在這裡住了很久,和管家非常熟悉,“祖父給我準備了什麼?”

“都是你愛吃的。”管家笑容可掬。

安璃揚眉。

薛南途敏感地察覺到安璃的異樣,小聲道:“有什麼問題嗎?”

安璃笑了笑:“其實當年我住在這裡的時候,隻有‘上課’時間才能見到祖父,衣食住行方麵,都是保姆和管家經手。安家都是女人帶孩子,祖父自己都沒帶過孩子,哪裡會照顧人,他怎麼會知道我愛吃什麼?”

薛南途皺眉:“那管家剛才說的……”

“我不挑食,應該是當時的保姆和管家自己觀察的,哪些我吃的多一些,哪些少一些。”

薛南途了然,安家這些乾活的人大概也是心疼安璃明明不是孤女,卻過得跟個孤女差不多吧。

餐廳裡傳來笑語,是安邦國說話的聲音,安璃一進門,屋裡的氣氛一凝滯。

安邦國冷哼一聲,彆過頭,安興國倒是態度很和善,隻是那十分刻意的長子派頭中還是透露出一絲“主場”的得意,在公司,他是安璃的下屬,在家,他就是長輩了。

“小璃,小薛,來了啊,快坐,你祖父可說了,你們不來,誰也不準開飯。”

安璃向安老太爺問好:“我們是小輩,怎麼能讓長輩等。”

“祖父,這是薛南途。”

老太爺看過來,露出一張和藹的臉龐,薛南途一怔。

他印象裡,安光祿是個很威嚴的男人,小時候他去安璃家玩,彆的不記得了,隻記得老太爺在家的時候,連他這個“客人”都不敢大聲說話。

眼前的老人年過八旬,兩頰泛著健康的紅潤,一雙眼睛不似印象中那樣犀利,加上富態多福的雙下巴,十分慈愛,不過這和氣下,也總還能窺見一絲精明。

“爺爺,”薛南途鞠了九十度的標準躬,“爺爺好,這是我給爺爺帶的禮物。”

安璃有些意外薛南途的“乖巧”,她是知道小花瓶給祖父“精心”準備了禮物,就是不知道是什麼,看盒子還挺大的。

薛南途的想法也很簡單。這畢竟是教育栽培過安璃的老人,是在安璃還未成長起來之前庇護了她的人,這點尊重是應該的。

安老太爺點點頭,示意管家接過禮物,當著眾人的麵拆開。看見裡麵的東西,老人家微微一怔,隨即笑得很由衷:“倒是有心了。”

安璃剛想去看,老太爺卻已經寶貝似的合上了禮盒,交給管家:“去,放我收藏室裡。”

安璃見老爺子神神秘秘的樣子,忍不住問:“你不是說送了個‘小玩意兒’嗎?”她祖父什麼沒見過,看這反應,明顯不是一般的“小玩意兒”。

薛南途上次一聲不吭地送她的“小玩意兒”是他全部家當,現在不會又把這陣子新賺來的“家當”送給祖父了吧?

薛南途一臉無辜:“我聽說爺爺喜歡藝術品,送了他一隻花瓶。”

不過就是托薛老大找到了一隻成化官窯的瓷器,那是薛南迪準備今年送給老薛過壽的,被他軟磨硬泡買了過來,薛老大也沒心軟狠宰了他一筆就是了——說什麼親戚好辦事,都是騙人的,殺熟才是真!老薛過壽還有半年呢,再找一個有什麼找不到的。

安老太爺心情不錯,招手:“還站著乾什麼,坐,先吃飯。”

叮!

久未的提示音傳來,薛南途身體一僵。

安璃還以為他是放不開,小聲道:“放鬆一點,就是吃個飯。”

薛南途眉宇間似乎帶了些困惑,不過還是“嗯”了一聲。

老爺子電話裡說了是家宴,但是在座的人各懷心思這也是事實,安璃了解祖父的性格,他讓人吃飯,就是真的是吃飯,這時候開口,是要招人煩的。但是顯然,有人就是不懂這個道理。

最後一道湯剛上,安興國就道:“今天安璃和小薛第一次回家,爸你說兩句吧,咱們都是一家人,以後在公司也更……”

“好好吃飯,彆把你外頭那套虛頭巴腦的東西帶到家裡來。”安老爺子頭都不抬一下。

安興國馬屁沒拍對,表情訕訕。

——看,招人煩了吧。

安璃給了薛南途一個眼神:我說什麼來著?

為了讓薛南途這個初次登門的孫女婿給老太爺留個好印象,出門之前,安璃可是把安光祿的喜好對著薛南途耳提麵命了一番。薛南途也是爭氣,進門到現在一點錯沒有,送的禮物還超長發揮。雖然老爺子沒說什麼,但是安璃知道,他對小花瓶印象不錯。

一頓飯吃得倒也算可口,尤其是最後一道湯,安璃一入口,便抬起頭來,果然見老太爺笑吟吟地看著她。

安璃一怔,抿了抿唇,之後席間再沒動過那道湯。

安老太爺看在眼中,輕歎一聲,沒說什麼。

吃完飯,天色還早,管家安排了安璃和薛南途去休息,安璃小時候住的房間還留著,安璃也沒要人帶路,自己領著薛南途上樓了。

他前腳一走,安興國就按耐不住了:“爸,說好的給一弟父女說和關係,你怎麼一句話也不說?”

安邦國黑著臉,顯然也覺得老父親出爾反爾。

安老太爺冷笑:“兩個蠢東西。還指望我說和?你們這次把人得罪狠了,我說和不了了,你們自己惹的禍,自己收拾,收拾不了就滾回加拿大!”

安邦國道:“我是她爸,說她幾句怎麼了,她氣性怎麼這麼大,跟她媽媽一個樣……”

“你還有臉說!”老爺子沉下臉,“照你說的,我也是你爸,我罵你,你也給我受著!”

安邦國雖然脾氣大,但在老爹麵前卻是小綿羊一個,頓時大氣不敢出。

安興國沉默半晌,道:“一弟,你先彆急,聽爸的,爸肯定不會不管咱們的。”

安老太爺看著這兄弟倆,隻慨歎前半生不該隻知道賺錢,忽視了子女教育。大兒子害怕他,被他嚇得隻敢私底下算計,生出了一堆小心思;一兒子又被他慣壞了,心裡隻有自己,五十多歲了還像個幼稚的孩子。多虧他後半生積德行善,這些愚蠢的品性才隻報應到他兩個兒子身上,並給他安家留了個秀外慧中的孫女,扛起這份四代人打拚的家業。

“你們不用激我老頭子,這事我管不了。邦國,當初安璃還那麼小,你把他丟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今天。你大哥都知道給安迪謀劃,你卻隻想著怎麼打壓親生女兒,我要是安璃,我也不認你!”

“現在安璃不隻是你的女兒,還是我欽點的繼承人,在安氏人心所向,你就不要再老想著控製她了。還有你!”安老爺子瞪向心虛的安興國,“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事情的起因是什麼,沒錯,安迪是我的長孫,但是他是什麼德性,你當爹的不清楚嗎?你把安氏當什麼了,打著你一弟的大旗,就敢把安迪往那麼重要的項目裡塞?我還沒死呢!”

老太爺越罵越激動,一口氣卡主,突然捂著胸口咳嗽不停。

安家兄弟嚇得趕緊認錯,樓下一時亂成一團。

管家一邊給老太爺倒茶,一邊看了樓上一眼,搖了搖頭。

這麼大的聲音,一樓不可能聽不到,小小姐是真的對親生父親失望了,這是躲著老爺子的“戲”,故意不捧場呢。

一樓起居室,安璃安靜地玩著手機。樓下的動靜她當然聽到了,不隻她,連薛南途都聽到了。

聽到老爺子咳嗽,薛南途看向安璃。

“祖父的私人醫生每個月都給我發信心,祖父的身體很好,活到一百歲不成問題。”安璃說著,卻還是低頭給私人醫生發了個消息,讓他為老爺子安排體檢。

薛南途鬆了口氣,其實他也覺得安光祿氣色比兩個兒子都好,小小氣一下應該沒事,倒是他那嶽父,一看就不怎麼鍛煉。

“祖父還是心痛我爸的,麵上沒說,私心裡不一定怎麼怪我呢。”安璃自嘲地說道:“你知道嗎?今天最後那道湯,和我小時候喝的一模一樣。”

薛南途皺眉:“有什麼問題?”

“小時候照顧我的保姆早就退休了,被兒子接到了彆的城市,和我家也很久沒有聯係了。”安璃拖著腮,眼神幽遠,“他們是怎麼做出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味道呢?”

老爺子並沒有看起來那麼一碗水端平,他其實也是下了心思的,他希望安璃能回到公司,繼續扛著來自內外的壓力,由著安邦國胡鬨,直到安邦國鬨不動了,或者老爺子“看不見了”為之。

他這是在和她打感情牌,提醒她,她也是在這裡長大的,做事留一線。

安璃看出來了,但是沒有回應,這就是她的態度。

她的態度很明確:她回去,安邦國走。

沒了安邦國,安興國父子自然無法興風作浪,她以前怎麼不放在眼裡,以後還怎麼就是。

樓下的吵鬨和嗬斥,她隻當是一場“戲”。

薛南途想了想,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你真的不回安氏了,不做安大小姐了,你也還是薛太太,我怎麼也不會讓他們欺負你。而且,事情未必就到了那一步。”

他總覺得,安老爺子對安璃並非全無考量,大概也是為難吧。

有了薛南途這份“保底”,安璃竟也覺得心情舒展了些,她道:“你放心,我有自己的公司,規模雖然小了些,也不至於靠你一個人養家。離開安氏,對我沒有那麼大的影響。”

以前不能離開,一是為了給自己攢資本,一是因為劇情;現在她資本有了,劇情也作廢了,她都跟薛南途結婚了,還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