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在剛到酈州城的時候, 就在各處都逛了逛。
書鋪也不例外。
如今的書架上,對外出售的書種類不多,大部分都是經詩子集, 雜學極少。
專門給幼兒啟蒙的書倒是也有一兩種。
江易翻看了下,內容有點像三字經, 隻是在曆史朝代和典故的地方有些差異。
因為要照顧到押韻和忠君孝義的宣傳, 這本啟蒙的書,讓江易來看, 是不大合適的。
江氏小團隊裡, 於二娘識字不多, 算賬卻不錯。
賽子在曹婆子家裡,沒學會紡線和針線活兒, 但學會了十幾個字,也會了一點算數。
焦家三兄妹裡, 隻有焦大郎會十幾個字,但因他家是做酒買賣的,三兄妹都會算賬。
至於柱子, 很早就出來跑腿討生活, 認字近百個,算賬也很不錯。
陶婆子呢, 雖然大字不識一個, 但她管著買菜,自有一套算小賬的法子,從來沒有過差錯。
這麼一盤算,小團體的知識水平,已經超過了這大晉王朝普通百姓。
江易倒也沒有對他們有太高的要求,隻要人人都會寫簡單的信, 認識三五百個字,會記賬看賬就行了。
現有的啟蒙書不合適,江易隻能自己編。
他剛上學那會兒的課本都是啥來著?
江易絞儘腦汁,也就回想起個“上中下人口手”來。
為了避免自己陷入自己寫書的巨大工程裡,江易進了舊衣庫裡搜尋。
舊衣庫裡,除了衣物布料、毛絨玩具、鞋子包包這些,似乎還有些比較不常見的布製品來著……
翻找了半天,江易終於在庫房的一角裡,找到了一堆的布藝書和布製識字卡。
這些布藝書和布製識字卡,是給一歲到三四歲的小朋友識物和識字用的,跟紙製的比起來,它們沒有尖銳的棱角,又撕不爛,就算寶寶抓起來啃也無毒無害。
當然了,江氏小團隊的成員倒不需要這些優點。
紙製書對他們更實用……就是可惜江易隨身帶的回收庫裡,不包括可再生回收庫啊。
這些識字卡和布藝書裡,有關於大自然和動物的,比如春夏秋冬花草牛馬羊豬狗兔之類,江易都挑了出來,這些是可以用的。
至於什麼動畫角色、外國人、汽車、飛機、電視那些,江易就棄之不取了。
江易拿了五本布書和一百張識字卡出來,去後院找於二娘。
“大哥是說,照著這些布書,再繡出類似的內容不同的布書?”
於二娘是頭一回見這種布製的書,還是專門給幼小的孩子的,翻看著這些顏色鮮豔,圖案亮麗的書頁,不由得麵現驚歎。
“難為這是怎麼想得出來的?”
小娃娃們最愛鮮亮有趣的東西,看見了可不就要拿起來玩?
一麵是圖畫,另一麵翻過來就是字,這玩得時候長了,再笨的娃娃,也會認識幾個字了吧?
幼童書以激發學習興趣為主,一頁上隻畫一種圖案,背麵隻有一個字。
但團隊裡這些都是半大的孩子,就不能這麼浪費了。
一頁上最少也得有三個字才好。
這樣,隻要再製作一百張識字書頁就夠了。
江易又把大夥都叫了來,讓他們看現有的識字卡。
“如今算是安定下來了,以後的買賣也要準備做了,大夥也得多認字會點算學,這裡有些識字卡,你們有的也認識不少字,有的約莫隻識幾個字,就從今日開始,爭取一日最少學會一字……這些識字卡,你們就挑不認識地拿,等看會記住了,再來二娘這裡換。”
訂的書桌還沒送來,但認字這事已經可以開始了。
這些人裡頭屬焦三妮最小,陶婆子年紀最長,大家就讓她們先選。
焦三妮咽了咽口水,看向陶婆子。
“婆婆先挑。”
陶婆子哈哈一笑,“那老婆子就先挑啦!”
她大字不識一個,所有的識字卡她都可以隨便拿,不過她挑了幾下,看到一張識字卡上頭畫著魚,就拿了起來。
“原來魚字是這樣的!那我可要把這張卡揣在懷裡,一天拿出來多看看!”
今日學會了魚,明兒就要學肉……早晚有一天,她能把灶房裡這些東西都學全嘍!
輪到了焦三妮,她直接就抓了一張早就看好的,上頭畫了朵嬌豔小紅花的識字卡。
焦二郎取了張牛的卡,“這個字簡單,我先學簡單的。”
賽子則取了狗的卡,“可惜沒有騾子的……”
焦大郎拿著酒字的卡看了看又放下,取了張杯字的,“酒字我認得,這兩個連在一起就是酒杯。”
他家是開酒鋪的,招牌上的字他打小天天看,他爹曾花銀錢送他去跟街口的算命先生學幾個字,他才學了沒一個月,算命先生就失足跌死了,到現在他認得的字也才幾十個。
沒想到如今跟著江掌櫃,倒是能接著認字學算術了。
柱子雖能認得出這裡大半的字,但也還是挑出了一張不認得的卡,上頭畫著葡萄,這算是這一百張卡裡頭最難的了。
每人懷揣識字卡,都是激動裡頭帶著忐忑。
因為主家說了,明兒吃過飯還到這兒來換卡,換卡前要當著大家夥的麵兒,默寫下學的這個字來……誰要是寫不出來,就不換卡明兒再接著寫。
兩次還寫不出來,就要受罰!
雖這處罰是去給小黃狗鏟屎而已……傷害不大,卻丟麵子啊!
但如果被罰的不是自己,想到有人捏著鼻子去埋狗屎,那個畫麵,倒是莫名喜感。
各人拿著識字卡回去暗自用功不提。
第二日早飯用過,江易在堂屋內用紙筆畫著識字卡,準備送到於二娘那兒當模板。
他才畫到了第五張,就有客人到訪。
這位客人姓曲,身上有個秀士的功名,正是這座宅院的前主家。
曲家可以稱得上書香門第,曲家的老爺子是本地名士,還曾經做過官學山長。
曲父和曲秀士也都是讀書人,因為家宅不安,耽誤了前程,如今隻能在家中教導子弟,把希望寄托在後輩上了。
段中人昨兒派人給曲秀士傳了話,那人趕得急,說得顛三倒四的,也沒說清究竟是落下了什麼舊物,因此曲秀士特意上門來看看。
雖然曲秀士是這宅子舊主,故地重遊,他不但不懷念,反而覺得如芒在背,坐立不安,說了沒兩句話就奔了主題。
“就是這一塊山石。”
江易把曲秀士帶到了後院的園子裡。
這會兒長滿了雜草灌木的半畝地已經被清理乾淨。
就剩了當中的一座小山形狀的灰黑巨岩,看上去孤零零的,十分不協調。
“啊?是這塊天外石!”
曲秀士忍不住驚呼出聲。
“天外石?”
江易目光一轉,“難不成是塊隕石?天上掉下的奇石?”
曲秀士點頭道,“這天外石,是三十多年前,我祖父不知道怎麼迷上了奇石,四處搜羅,這塊天外石,就是他從鄉間門花了三十兩銀子買下,想法子運到了宅子裡,運力人夫又花了一二十兩……”
他說到這兒,不由得搖搖頭。
他祖父在時,那會兒可不正是曲家正興旺發達時。
可惜祖父一去,曲家敗相開始,如果不是他當機立斷,搬離了這間門老宅,這會兒隻怕連姓曲的血脈都沒了。
六年前搬走時,倉促間門沒想到要搬這塊天外石。
等想起來時,又覺得它那般笨重不好挪動,況且新宅的院子也沒那麼大,又都種滿了花草。
就想著讓它暫時放在老宅吧,等新宅的園子擴大時再運來。
再後頭看房子的老仆也死了。
老宅子就成了全家人的禁忌,誰也不想提到。
他把宅子掛到了好幾位中人那兒,買家一看院子都很樂意,一打聽又跑得飛快。
這一拖就是五年多,好容易這位江大爺利索買下,他拿了銀子就簽契,隻覺得一塊心病就此去了根……正輕鬆著呢,哪還能記得什麼祖父的天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