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母親臨終前,已經與她托夢好好談過很多事情了。”

“所以我和愛雅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遺憾留下了。”

“這樣啊……真是莫測的仙家手段呢。”

若言凝視著這張將近二十年不變的年輕容顏,記憶中,自己幼年時,塔尼斯特已經是這般容貌了。

……神明啊,你會一直注視著人類的成長與未來,直到一切的結束。對吧?

於是她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褪色者睜大眼睛,顯然沒想到若言會問出這樣的話。

但她旋即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當然啊!我會一直看著你們的!”

正因為自己當過人類,所以褪色者比誰都清楚——人類的壽命是如此短暫,轉瞬即逝的緣分就是他們的一生。

所以在失去了人類朋友後,對於很多長生種來說是折磨、是揮之不去的痛苦記憶,但是……褪色者如今已經能慢慢接受這一點了。

“沒關係的,若言,你們儘管放心地往前走吧!”

“隻要我在一天,隻要我活著,就會長久地注視著這片土地和她的子民們。”

“那就……足夠了。謝謝你,塔尼斯特。”

若言也流露出幾分笑意,隻是笑著笑著,從母親離世的七日前至今,那積蓄已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

……

褪色者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位處於歸離集中心行政部門的書房中。

看著麵前案幾上成山的文書和工作,她忽然不想加班乾活了。

褪色者的擺爛情緒來得是如此之快,當她回過神時,已經跑回山上、躺在歸終的房間門口的椅子上觀賞月色了和山下的萬家燈火了。

而歸終則是躺在另外一張椅子上,兩人中間擺著一壺果茶和些許小點、水果。

至於平日裡愛湊熱鬨看戲的摩拉克斯,這幾日不在歸離集,而是與若陀龍王一並外出訪友辦事去了。

“我突然很疲憊啊,歸終。”褪色者像是自言自語地看著月亮說道。

“沒關係。”歸終回答道,“你確實該好好放鬆一下了,棱遊。”

歸終知道她今日情緒不高,雖然的確是施展了托夢之術與友人臨終詳談,但親手送走一位故友,誰都高興不起來。

再說了,

歸終也很清楚褪色者十分在意多年前她親自帶回來的那些人類,

其中部落裡的大部分人的後代都與歸離集本地人沒有多少差異,記得“樹屋部落”這個存在的多半都是老一輩的人。

——而如今,在22年過去後,那些知曉自己曾是外來部落一員的民眾,加起來也隻剩下二三十位了。

對於一位魔神而言,人類的生老病死是正常的事情。

但當履行最初契約的那批人都離開,對於神明而言,就不再有私人的感情,隻剩下公事公辦的契約和責任。

歸終回想起在最初頭幾年,棱遊剛來歸離集的時候到處惡作劇,胡作非為,雞飛狗跳,折磨各路親友的日子,一時間隻覺得恍如昨日。

但如今她再轉頭看過去,卻看見倚在長椅上的友人麵色不太好,黑眼圈浮現,雙目微合,似是困得要隨時睡過去一般的成年社畜模樣,就難免唏噓不已。

“棱遊?”歸終試探著說,“你睡著了嗎?”

褪色者閉著眼睛,用鼻子發出了一聲低沉的鼻音,表示自己聽到了。

歸終緩緩說道:“你確實該休假了,摩拉克斯與我先前都敦促你好幾次,你總是說‘下次一定’。”

“讓我想想,你上次休假還是在八年前……近日來,赫烏莉亞寫信向我抱怨,說你好些年沒去看她了。”

多年前,褪色者在鹽之魔神那裡混熟以後,就有時候會帶著歸終和流雲借風真君去赫烏莉亞的宮殿裡談生意,談合作,甚至是玩耍。

因此很快,姑娘們都成了朋友。

“赫烏莉亞?對……她會給我留很多肉骨頭……我也想找她玩……”褪色者的回答似是夢話,最終沉沉的淹沒在最後一個字眼的尾音裡消失不見。

歸終抬起自己的手掌,塵土在這座山頭上凝結成足以遮擋月光的“天幕”,替沉睡中的褪色者擋住了那些阻礙睡眠的微光。

“睡一覺吧,吾友……我們都知道,你這些年來確實太累了。”她溫柔無比地輕聲說道。

第二天大睡一覺的褪色者果然在自然醒後精神振奮,情緒也擺脫了那種失落的狀態,興致勃勃地表示自己要開始今年的年休假計劃——還要把過去八年積累的假期一口氣休完!

歸終:你搞我是吧.jpg

歸終先是看著她交接的一大堆工作,忍不住露出了些許愁苦的表情,但看著似乎又回到小時候那種天天都傻樂嗬狀態的棱遊,還是忍不住還是笑了起來。

“去吧去吧,我和馬科修斯看家,你的工作交給我,保證不會出什麼紕漏。”歸終信心滿滿地保證。

聽聞此言,褪色者開心起來,大力地上前擁抱歸終,以一種交界地人流行的熱切禮儀親了親好姐妹的麵頰,類似於西方的貼麵禮。

“謝啦!歸終!我要出去玩啦!!”

不知為何,歸終的臉紅得跟泡泡茶壺似的。

開心地與自己這些年來教育、帶大的學生和下屬們告彆,褪色者背上行囊準備出去哪裡轉轉,透透氣,看看能不能再撿到一兩個伴手禮回來(浮舍:可以彆說了嗎?)。

但事實證明,人算趕不上天算。褪色者這趟遲來八年的年休假終究是沒能展開。

因為……戰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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