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劍(1 / 2)

大雪掩映的崇山峻嶺之中,矗立著一把巨大的青銅劍,足有十幾米高,劍尖深埋地下,隻露出半截劍身。從這裡進去,就是傳說中的劍廬了。

天下名劍七成都出自劍廬,這裡從不缺求劍的人,但今天這位,是帶著劍來的。

少女踏過地上的積雪,衣袖紛飛,長階上的靈力禁製在她麵前宛若無物。她懷裡抱著一把劍,在飛雪中抬起昳麗的眉眼,麵無表情道:“我找搖光前輩。”

“搖光大人雲遊未歸,已經好幾年沒有回來了,”接引弟子麵露為難之色,看向少女的目光中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容大小姐,您……”

容瀟冷冷哼了一聲:“那就找你們主人。”

劍廬與清河劍派多年交好,清河劍派的大小姐自然是劍廬的貴客。接引弟子轉身去通報,餘光瞥到她懷裡的劍,忍不住心裡嘀咕,她明明有自己的劍,為何還要求見主人?

劍廬主人名叫淵嶽,修為平平無奇,卻是天下第一的鑄劍師。容瀟簡單行了個禮,隨後便直奔主題:“十年前搖光前輩拜訪我清河劍派,見我練劍,曾指點了幾句,讓我等時機成熟後來劍廬找他,說是能幫我重鑄這把劍。”

搖光是淵嶽的師弟,與清河劍派宗主,也就是容瀟父親是至交好友。如今搖光不在,欠下的承諾便落在了淵嶽頭上。

然而等容瀟拔劍出鞘,淵嶽陷入了沉默。

這把劍並非出自劍廬。劍廬打造的劍無一不是萬裡挑一的名劍,隔著劍鞘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磅礴劍意,劍出之時光華四射,氣衝鬥牛——哪會像容瀟這把,黑黢黢的,感受不到任何劍意。

淵嶽試著掂了掂,還挺沉。

“嗯……你注些靈力進去試試?千萬小心點啊,彆把我這裡的火給震滅了。”

——清河劍派主修水係功法,容瀟更是極為純正的水天靈根,生來就克製劍廬的火。

他能感受到容瀟與這把劍之間隱隱約約的聯係,想來已經認了容瀟為主。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淵嶽定然不會相信,清河劍派的大小姐,本命劍居然隻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靈劍。

容瀟沒什麼表情,手指輕輕一點,劍身短暫地亮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黑黢黢的模樣。

無法容納靈力,證明它連靈劍都不是,分明是凡間四處可見的鐵器,和老農下地乾活時手裡拿的鋤頭沒什麼區彆。

彆說打架了,拿來切瓜都不如菜刀好用,起碼菜刀是專業的。

這下給淵嶽整不會了:“你就選它當你的本命劍?你到底怎麼想的?”

鑄劍爐啪啪作響,火星四射,容瀟的紅衣落在火光之中,她微微蹙著眉,五官明豔張揚,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淩人傲氣,麵對劍廬主人也不曾退讓半分。

世人皆知清河劍派的容大小姐風華絕代,一襲紅衣如驕陽烈火,美得不講道理。但在那股傲氣的映襯下,再豔麗的五官也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了——不管是誰見到她的第一眼,想到的絕不是什麼絕色美人,而是一把鋒芒畢露的寶劍。

浩然劍意並不在她的劍裡,而存乎於她眉眼間的傲氣之中。

“我沒怎麼想。”容瀟淡淡道,“機緣巧合它認我為主,我就收了。它是強是弱於我並沒有什麼影響,大部分人即使拿著劍廬的得意之作,也贏不了我手裡的破銅爛鐵。”

淵嶽嘴角抽了抽,心想你爹怎麼教你說話的,在我們劍廬的地盤上說我們的劍不行?

“話雖如此,但你總不能拿一把破鐵劍行走江湖吧……”淵嶽摸著胡子,對清河劍派的教育水平感到萬分的擔憂,“我這裡各種各樣的劍都有,你挑一把合眼緣的帶回去吧。”

“我來此地並非為了求劍,十年前搖光前輩告訴我,這把劍表麵平平無奇,實則大有機緣。我日日用靈力滋養,它始終沒有反應,直到前日練劍時,它開始發燙,並且離劍廬越近,發燙的就越厲害……”容瀟頓了頓,接著道,“十年磨一劍,我想所謂機緣,就在今日。”

淵嶽咦了一聲,稀奇道:“我摸著也不燙啊。”

“我到這裡之後,它就不燙了。”

淵嶽:“……”

玩我呢?

淵嶽嗬嗬一笑:“我覺得吧,我這師弟壓根就是逗你玩的,他搖光就是一掛名長老,他懂什麼鑄劍?在外麵混了那麼久一把劍也沒鑄出來,說出去都給我劍廬丟人……你看他明知道你來,卻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出去雲遊,不就是故意躲著你?——你看我也沒用,我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你見他的時候才十歲吧?依我看啊,他就是故意忽悠小孩子……”

容瀟將信將疑,自己難道真的被搖光騙了?

說不失望那是假的,但這把劍早就和她締結了契約,貿然更換本命劍會受到反噬,況且她暫時也沒那種想法,將就著用吧。

想到這裡,容瀟點了點頭:“多謝前輩解惑,待搖光前輩回來,容瀟會再度拜訪。”

“走吧走吧,下次也彆來了,”淵嶽早就盼著她走了,連連擺手,“到時候我讓搖光去你們清河劍派一趟,一是賠罪,二是和你爹討論討論你的教育問題……”

“我爹說我現在這樣就很好。”

淵嶽語塞:“……來人,送客!”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咣鐺一聲巨響,淵嶽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見眼前紅衣掠過,劍光一閃,將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釘在了牆上,

緊接著青年的慘叫聲響起:“女俠饒命,我真的什麼都沒有聽見!”

容瀟拔出釘在他衣袖的劍,她本意隻是嚇嚇他,清河劍派和劍廬都是名門正派,不可能因為偷聽就要了人家性命。但眼前的青年似乎更害怕了,說話磕磕絆絆的:“我就是普通路過,什麼都沒聽見,真的……呃,打擾了你們十分抱歉,求您大人有大量彆殺我……”

容瀟仔細打量著他,青年頭發不及肩膀,穿著長衣長褲,衣服上全是藍色的豎狀條紋,不同於她見過的任何服飾。

忽略青年奇異的穿著打扮,他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纖長的睫毛微微垂著,皮膚透著病態的蒼白,在火光照耀下幾乎可見其下血管,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器。

隻可惜腦子有病。

“我為什麼要殺你?就算你聽見了又如何,我還能因此殺人滅口不成?”

青年陷入了沉默。

許久,他小聲嘟囔:“裡不都這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