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身上的癢意超過了可以忍受的範疇,他實在忍不住了,一手按住桌子騰地站起來,剛轉個身,又坐了回去。
蘭濯池進來了。
義莊的徒弟在這待了幾年,經驗豐富,知道怎麼躲避蟲子,身上早已不常備著紫雲膏,蘭濯池身上也沒帶,他叫了個跑得快的徒弟跑去後院拿,腳程上耽誤了些時間,所以現在才來。
蘭濯池目光撇過去,看到宋吟已經把胳膊撓破了一片。
他走過去按著,語氣不悅:“你不撓擦一次藥就能好,撓了,得擦三天,剛才沒和你說?”
宋吟被他按著也不動,小聲地辯駁:“但忍不住啊,你來去太慢,也沒說多長時間回來,我要想不難受隻能撓。”
蘭濯池現在欲.火焚身,懶得多說:“皇上自便吧。”
他擰開紫雲膏的蓋子,味苦清涼的氣味頓時衝破束縛浮到空中,飄到了宋吟的鼻尖,宋吟看了眼蘭濯池,伸過手弄了一點膏藥出來抹到胳膊上。
三下五除二把冰片一樣的膏體全部覆蓋住了胳膊上的紅疙瘩後,宋吟又弄了一勺出來,扯開衣領的口子,往脖子上麵抹。
蘭濯池本就不上不下的很是折磨,現在看於膠憐把領子扯來扯去,幾乎立刻要到達臨界點。
他有點後悔了,他應該早在於膠憐對他噓寒問暖的時候就不負責任地上手的,早吃了,現在哪至於一直要忍。
宋吟把起紅疙瘩的地方全塗了一遍,塗得很薄,但止住了瘙癢,他把紫雲膏重新擰好還給了蘭濯池,又看了看時辰,感覺沈少聿應該送完楊家人回來了,便要起身。
蘭濯池突然伸來一隻手把他壓過去,勾了勾唇,氣息不自然:“皇帝急什麼,你好不容易來一趟義莊,這麼早回去不可惜?”
宋吟不想和蘭濯池拉拉扯扯,後仰避開他的手:“我回去要很多折子要看,下次再來。”
蘭濯池又按住了宋吟,宋吟被他按了兩次有些心生厭煩,剛要說話,忽然察覺蘭濯池摩挲了下他的肩膀,宋吟陡然一驚,模模糊糊感覺到了蘭濯池的意圖,趕緊伸手推開蘭濯池。
被推開的蘭濯池臉色很差:“於膠憐,你是什麼意思?”
蘭濯池不想再和於膠憐玩你拉我扯的把戲,於膠憐晃著屁股在他麵前轉了幾天,就差撲到他身上坐在他腿上,他現在應了於膠憐的暗示,於膠憐又突然擋開他?
推拉也要有個度。
蘭濯池被折磨得肌肉緊繃,衣袍裹住的身體繃在了一塊,他的下顎發緊:“前兩天在這裡的時候,你和我說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義莊老板,更不是誰的寡嫂,不是誰的亡夫,我們就是兩個普通人,不是你說的?”
蘭濯池氣息很急,他握住宋吟的兩瓣肩膀,看著宋吟哆哆嗦嗦張開有些乾的唇,又想湊過去。
……
義莊石門上的白幡嘩嘩作響,沈少聿站在風中麵色平淡,耳邊仍是小徒弟的苦心勸導,已經說了幾分鐘,他薄唇微動
:“彆說了。”
他都知道。
從於膠憐那天把蘭濯池硬留在宮中時他就已經察出了異樣,但是他管不住於膠憐的腿?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也管不住蘭濯池的身體,他們兩人要如何都輪不到他操心。
先皇當初把他送給於膠憐,隻是讓他輔佐於膠憐的政務,其他的他沒資格管,他也並不關心,這是於膠憐的自由,也是蘭濯池的自由。
況且蘭濯池和他哥也隻是幾個銅板的交易,兩人沒感情,更沒碰過一隻手,蘭濯池也不用一輩子守寡。
他哥死後,沈少聿一直是蘭濯池可以另找下家的態度。
雖然蘭濯池是被買來衝喜的奴隸,但他要更高,身材更威猛,照蘭濯池的條件,沈少聿原以為他會找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
而現在的……
隻應了細皮嫩肉的形容詞,卻有不該有的東西。
沈少聿握緊手,指腹磨著虎口,他腦子不合時宜地回想起昨晚反常鑽進他身上的於膠憐,眉間又是一蹙。
他呼了口亂熱的氣,剛要站在小徒弟身邊,拋掉不該想的,突然眼皮一抬,看見從義莊門口慌裡慌張跑了出來的於膠憐。
於膠憐一路跌跌撞撞仿佛有餓肚子的野狼在後麵追的樣子,臉頰潤紅地跑過來,一把拉起沈少聿的袖子,拽著他往前跑:“快,右相,我們回宮。”
沈少聿看著把他袖子拽變形的一隻手,蹙眉。
兩人已經完了?會不會太快了,沈少聿想回頭看看後麵的蘭濯池,但被宋吟拽著無法回頭,一路跑到了馬車邊。
上了車廂,宋吟馬上讓沈少聿驅馬。
宋吟把一個扔到角落的湯婆子撿起來,劫後餘生地抱到懷裡,連看都沒有再看後麵的義莊一眼,仿佛在裡麵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沈少聿平淡地看著他一連串動作,默了兩秒,啟唇問道:“陛下,義莊裡麵有什麼?”
他還是沒抑製住,多問了。
於膠憐也沒責怪他問,似乎還沉浸在義莊帶給他的恐怖中。
宋吟看了一眼沈少聿,從沈少聿額頭上看到了蘭濯池小叔子五個字,他臉上頓生心虛,抖著微微起皮的唇:“沒什麼,就是想快點回宮,義莊蟲子多,陰氣重,待著不舒服。”
宋吟怕自己說的話沒有說服力,將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一片覆著潮藥的紅疙瘩,還把幾個紫雲膏從手裡攤了出來:“你看,我以後再也不來了,實在難受。”
沈少聿唇線是平的,目光隻輕微地一掃過宋吟露給他看的胳膊,而後就安靜地看向宋吟。
宋吟煎熬了一會,狠狠扣緊湯婆子,坦白:“好吧,其實是你嫂子誤會了我說的一些話,想錯了我的意思,我剛才和他解釋過了,不是那樣的。”
誤會?
沈少聿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反問:“誤會了什麼?”
沈少聿現在的神情,幾乎能一錯不錯地和蘭濯池的神情對上,不應該是誤會,於膠憐的暗示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就是勾三搭四。
於膠憐怕冷,冬天總會讓尚衣庫給他多做幾件耐寒的厚衣裳,嚴嚴實實地把自己裹成一頭熊,自從認識了蘭濯池,於膠憐就翻出了前幾年的衣服穿。
一是緊,能繃曲線,二是袖子短,總露白肉,蘭濯池每次落到他身上的目光都會讓他洋洋得意。
所以不是誤會,於膠憐一開始就是奔著那種事去的。
宋吟欲蓋彌彰道:“誤會了一些事,你不用知道,不是大事。”
沈少聿沒再說話,他懂分寸,再問下去,這兩天於膠憐的好脾氣就要沒了。
宋吟抱著湯婆子慢慢平複下心情,義莊以後還是能少去就少去吧,主要是少點見蘭濯池,他以為前期的蘭濯池對於膠憐不感興趣,但現在看,根本是難以自拔,他要是逃慢點,今晚連皇宮都回不去。
宋吟用力抱緊湯婆子,把湯婆子又放到臉上暖了暖,然後他從窗外看了出去,看到一些叫賣的平頭百姓,看了會,他聽到沈少聿讓他不把頭伸出去的提醒。
“噢。”宋吟應了一聲,往回縮了縮,餘光看到沈少聿的側臉。
線條鋒利,帶著冷淡的一張臉。
宋吟仔細想了想,先皇對於膠憐這個嫡子很是溺愛,將皇位讓給他之前,還用了十幾年時間培養出了三個心腹,並且他親自撿來的三個心腹都又帥又高身材挺拔,學識也是整個皇城數一數二的。
於膠憐為什麼舍近求遠去看彆人?
三個丞相因為先皇的恩惠,對他有求必應,就是再不合規矩的事,隻要於膠憐硬要,他們就會給。
難道是對不上口味,又或者是看膩了?
宋吟抱著疑問回了皇城,他回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養心殿補了一覺,古代人作息屬陰,每天卯時就要上早朝,換算到現代,也就是四點就要上早自習,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
今天因為皇帝上早朝的事,有一小部分臣子以為小皇帝收起了玩心,趁機上了些奏折,既有說蠻族入侵的,又有說部分措施改革的。
宋吟睡到傍晚起來看了部分奏折,他有心想看,但大部分都是寫的繁體字,多少有些吃力,他看了幾本,將奏折先放了一邊,思考起楊繼晁的兩個密友。
他叫了外麵的太監:“去把陳良陳禦史叫到宮裡來。”
於膠憐不喜歡朝堂上羅裡吧嗦的臣子,更不喜歡他們身上那股說教的勁,所以基本不會在私下單獨見臣子,相貌醜一點的更是一年到頭連皇帝的衣角都看不見。
所以陳良收到傳喚進宮的消息時,以為自己犯了誅九族的罪,嚇得雙膝發軟,幾乎是神經兮兮地飄去了養心殿。
一進殿,見到皇上那張久違的臉,陳良差點要跪下,他忍著手腳的顫栗問候了宋吟,隨後又顫著聲音問:“皇上找臣來有何事?”
宋吟朝他招了招手:“來,坐。”
陳良咽著嘴裡的唾沫,弓了弓單薄的肩膀,斯斯文文地坐到了宋吟旁邊的位子上,他剛一坐,宋吟就開門見山道:“陳良,你和楊繼晁關
係如何?”
“楊繼晁?”陳良聽到這個名字,臉上劃過一秒的不自然,“臣和他關係還好,不過前段時間聽說他告老還鄉了,那之後就沒再見,本想著空閒一些再約他聚一聚的,還沒來得及,皇上怎麼會問起繼晁?”
宋吟臉色平靜:“楊繼晁死了,你知道嗎?”
陳良驚悚:“什麼?死,死了?臣……臣沒聽說……”
宋吟觀察著陳良臉上的每一絲神情,發現這個文氣俊秀的年輕文官,好像真不知道楊繼晁死了的事。
但他沒錯過陳良一開始聽到楊繼晁名字時的古怪,宋吟做出一副故意沉吟的模樣:“朕收到這個消息時也很震驚,所以立刻去了楊家,朕看到了楊繼晁的屍體……”
宋吟的氣息極輕微地一換,似是回想起了恐怖畫麵:“他死狀我就不和你細說了,我叫你來,就是想問問和他交好的人,有沒有發現他生前的一些異狀?”
宋吟故意用了異狀一詞。
這詞一般不太好,用到這裡,就好像在說楊繼晁的死並不是正常死亡,是有人謀害,陳良是一個文官,擅長的就是摳字眼,他臉上先是有震驚,再是有害怕,最後是好友被人謀害的憤恨。
陳良身子繃硬了一會,虛脫下來:“臣最近家裡新添了兒L子,有些忙,前段時間也沒怎麼見他,最後一次見是上月初八,那天他見到臣,第一句就說他見到了人蛇怪。”
“他說那天他在宮外看見一個宮女哭著往林子裡跑,擔心出事,就追了過去,誰知道進去後沒看到宮女,隻看到一個長著人身,有著蛇尾的怪物。”
宋吟立刻問:“宮女,叫什麼?”
陳良苦笑:“陛下,皇城這麼多宮女,臣平時都看花了眼,一個也不認識,在那之後這月初八,我找楊繼晁喝酒,楊繼晁又和我提到了他見到的人蛇怪,他說皇宮每一個人都要死,當時我以為楊繼晁在耍酒瘋,一個字也沒當真,但他說得有鼻子有眼,臣就有些害怕,回去做了一宿噩夢,除此之外,楊繼晁好像就沒什麼異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