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時,三人在海邊再度彙合。
佘褚想不起到底是在哪兒看過類似的石柱,乾脆起身去海島上找了找,隻可惜海島太大,她一日隻來得及看了四分之一處,還剩下四分之三未能找到。
比起她的進展緩慢,詹文瑾倒是有些收獲。
然而在佘褚詢問的時候,詹文瑾猶豫答:“我不能確定。這島上如你所猜的一樣,確實在周遭海域有設陣的模樣。我讓北囂進去細瞧了,可也沒看出什麼特彆的。藏在海水下的紋路很古怪,我確定從沒有在哪本講陣法的書中見過,可又覺得眼熟。”
佘褚聽了唔了一聲,她寬慰詹文瑾:“好在還有時間,今夜再看看吧。”
這一次他們沒有在選擇在山洞中等待,而是守在了海邊石林,想要見證夜間世界的開始。
當最後一縷陽光從海上消失,夜幕垂掛起第一顆星星。這座島再次活了過來。
佘褚親眼見證了綠植在短短一瞬間從破土到長成瓊天巨樹,乾枯的火岩沙地眨眼間被溪水貫穿,覆蓋上青蔥鮮豔的草地野花。再然後,從天空射下的星光就像是一道幕布般,隨著它在這座島上拉開序幕,篝火、晚宴、熱鬨的典禮再一次喧鬨起來!
他們甚至都沒有看清石林是怎麼變化的,厭火國人卻已經再次出現在海島中央了。三人急急趕去,剛好碰見他們的村落正支起一隻大石鍋,要烹飪一條新鮮的海魚。
見到他們來了,舉著大魚的大漢朝他們露出燦爛的笑容,打著招呼說:“客人,你們可是聽到我們今天要烹魚的消息,特意趕過來的?”
“嗨,即便你們不來,我們也會把魚腹部分給你們送去的!”
剛被宰殺的海魚還沒完全死去,它灰白色的眼睛甚至還在滾動。
大漢和身邊與他一同舉著海魚的人互相遞了個眼神,吆喝兩聲將三四人高的大魚就投進了村落中央的巨大石鍋中!
魚落石鍋,激起□□。
圍繞這石鍋的其他的厭火國人歡呼著,臉上都洋溢著和昨日慶典一模一樣的喜悅,讚揚著捕撈到了魚獲的勇士們,舉著的濁酒一杯杯向上麵遞去。
烹魚的大漢先是飲了酒,完成了儀式,這才順著梯子下了地。
他看著佘褚三人哈哈一笑,說:“今天運氣好,捕了條大的。按照我們這兒傳統,祭禮第二日捕獲到的魚越大,來年的收成就會越好。這是個好兆頭,所以大家都高興呢。”
很多地方都有類似的傳統,佘褚對此並不意外。她看了看與昨天一般熱鬨的夜晚,問道:“你們的祭禮會持續好幾日嗎?”
大漢點頭回答:“是得好幾日呢。一般看收成,收成好會有七八日,收成差三五日。今年本來收成不怎麼樣,不過先生來了,給我們帶了不少好法子,大家認為明年一定是豐年,所以決定辦個七日。”
會維持七日的祭禮。佘褚在心中默默記下了這個信息。
她裝作外人來對當地習俗很好奇的模樣,繼續與大
漢攀談:“原來如此。我和我朋友白日閒逛的時候,瞧見了石林——那些石林也是你們祭禮的一部分嗎?”
大漢聞言茫然,他說:“石林?什麼石林?我們這兒沒有石頭做成的林。?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想了想,猜測說:“你是不是白日裡去了采石場?我們正在修繕神廟,那兒可能有一些石柱,不過也不是什麼石林,到第七日神廟也就修好了。”
佘褚心念一動,她問:“那到了第七日,我能與你們一同參拜神廟嗎?”
大漢不疑有他:“當然可以。我們供奉的那位大人並無種族之見,隻要你按照規矩參拜,他不會生氣的。”
說罷,有其他厭火國人招呼他去喝酒跳舞,大漢笑嗬嗬地應了,和佘褚開口告辭,樂顛顛就去了。
佘褚環顧著周圍。
夜間的厭火國依然是歡鬨喜樂的,完全瞧不出半點白日裡遍地焦屍的苦痛。
不僅是時空、連情緒似乎都被這白日黑夜的間隙割裂了。白日的厭火國充斥了死寂、炎痛,夜間的厭火國則滿是豐饒喜悅,充盈著海中綠洲的富足愉快。
這種割裂感令他們很難像這些厭火國人一樣融入慶典的範疇內,佘褚注意到北囂在瞧見一名持著石杖的厭火國長老時,表情都有些變了。
好在他的人設是啞巴。
即便惹得厭火國人生疑,也有詹文瑾為他圓場。
佘褚與詹文瑾隔著人群,遠遠對視一眼。詹文瑾向佘褚微微頷首,示意她大可放心行動,慶典這邊會由她來吸引注意。
佘褚不再猶豫,她先是與一名厭火國民討了身獸皮披在身上,又隨手散了發,模仿這兒的人編成辮子,在順手從掛在牆上的鳥羽麵具上摘了幾根羽毛插在辨尾——這樣一來,她在慶典中至少顯得不那麼紮眼了。
佘褚在人群中發現了捧著剛分出的魚肚,往人群外走去的厭火國少女。她默不作聲捏了隱去氣息的咒訣、跟在了她的後頭,隨著她離開慶典的中心,深入厭火國人的居住地,一直走到了一座看起來裝飾頗為精美的小屋前。
少女停住了腳步,她敲了敲門,溫聲道:“先生,我將福魚帶來了,就放在您的窗沿,您記得用。”
說完,少女恭恭敬敬地將盛著魚肚的石碗放在了窗沿上,還對著緊閉的大門行了一禮才轉身離開。
佘褚將自己隱藏在石屋旁的陰影裡,等少女走遠了,才現身在石屋前。
她仔細打量了這座石屋,發現這屋子實在是沒什麼特彆的。忽然間,那扇窗戶從內被打開了,一隻正常膚色的手從中探出,取走了窗沿上的魚湯。
佘褚見狀,一個箭步向前,伸手鉗住了對方伸出的手腕。對方大駭,下意識打翻了魚湯,拚了命要縮回手——
然而他太虛弱了。露出的那隻胳膊也是瘦骨伶仃,即便使出了全力,也根本奈何不得佘褚,被她鉗著手腕,半個人就這樣被拖著拉至了窗台前。
借著月光,佘褚看清了這個人的臉。
他臉上塗著炭火,
頭發枯黃,眼窩深陷,整個人看起來離死也不過幾步距離,身上穿著的、勉強能辯彆出是獵戶常穿的短打。也不知是經曆了怎樣的折磨,他的眼睛已經失了光,在看見佘褚時、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她與厭火族的人不同,而是恐懼,單純對這個世界的恐懼。
夜晚的厭火國平和富饒,又有什麼要恐懼的呢?
佘褚感到困惑,她正想開口,就聽被她抓住的“先生”低喃道:
“不、不對。今日是魚,按理說才是第二日,第二日、第二日沒有火!?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忽然癲狂起來,“不、我不能出去,還沒到出去的時候,鬆開、鬆開——!”
聽著對方這樣錯亂的話語,佘褚心中忽而閃過一道靈光。
她緊緊攥著“囚徒”,輕聲開口問:“朱彆?”
原本在激烈掙紮的青年聽見“朱彆”二字,反抗漸歇。他努力睜大了眼去看佘褚:“誰、你是誰?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