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最後一次交談,詹文瑾將時辰交給了佘褚。
佘褚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記下了具體的時間後,就勸詹文瑾他們先去休息,等到明日約定好的時辰,一起結束發生在這座海島上的慘劇。
被佘褚泄露出的修為震驚到朱彆與小光同時失語,還是詹文瑾叫了朱彆一聲,朱彆才跟了上去。
離開之前,朱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問,閉緊了嘴,和來時一樣,跟著詹文瑾離開了。
當夜幕漸行,小光與佘褚一同坐在屋子裡,她瞧佘褚不緊不慢地盤坐在床鋪上調息,心中對她到底能不能成事的好奇升到了頂點。
她忍不住問:“你不怕嗎?”
佘褚被打擾,隻好睜開眼,無奈地問她:“怕什麼?”
小光想說“怕失敗”、“怕暴露”。按照她的說法,她明明就不想被她的同伴發現她真實的實力,可她卻在朱彆和她之間毫不猶豫地展示了冰山一角——她就不怕他們反水,當時就告訴她的同伴們嗎?
可她又沒法問出口,因為她最終也沒有開口揭露這件事,由她說出來,比起質問反而更像是自己畏懼於強大後的竭力自證了。
小光氣悶地坐在原地。
佘褚知道她是休息不好了,她歎了口氣,說:“我的師妹師弟和你們不同。”
小光剛想下意識抬杠“有什麼不同”,佘褚沒給她這個機會,她說:“他們很信任我,不需要展現出任何特彆的地方,隻要我說放心,他們就能放心,並完全相信我能做到。”
“你和朱彆不行。”佘褚指出,“即便我猜到了絕大部分真相,表現出了與朱彆截然不同的進展,你仍然對我會否拯救你們抱有遲疑。朱彆也是,他覺得我會被派來救他,實力即便比他強、也未必會比樊謂強上多少。要讓你們倆配合,言辭已經沒什麼作用了,我隻能展現武力。”
“實際上,效果相當好不是嗎?”佘褚聳肩。朱彆不再追著問她能不能救了,小族長也閉了嘴。大家終於收起了試探,不再幫倒忙,而是知道安靜地站在一邊等著了。
垂眸看著小光,佘褚想了想又說:“也不算完全達到了我要的效果。”
她老實說:“我本來以為你再和我開口,就該是說說‘先生’和祭禮的真相了。沒想到你年紀輕輕,戒心倒是很重。”
小光不肯承認她其實是被佘褚的力量震懾到的。她不甘道:“你還沒解開咒語呢。你修為是高,這世上修為高的人少了嗎?又不是各個都能橫戰一方。”
佘褚看向她,說:“如果我真的在白日活著解開困擾這座海島的咒語了,你會將真相都告訴我嗎?”
小光悶悶坐去一邊,她揪著木炭說:“等你做到再說罷!”
佘褚決定將此當做同意了。
在詹文瑾離開時,佘褚用靈力凝結了一枚珠子照明,與詹文瑾一同計算了靈力的流速,估摸著當珠子完全消失時,就是解開咒語的時候。
現
今珠子還剩下三分之二。黑夜褪去,白日降臨。那種活在淤泥中的淤塞感又一次籠罩了佘褚。
時鬼們隨著時間的消失再次出現於這片落於時空縫隙中的夾片。
在傳不出聲音?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也透不進顏色的時間裡,佘褚取出了她一直貼身帶著的黎白。
很可惜的是,即便是神槍黎白,落在這仿若歸墟的夾縫中,也失了在仙域的凜凜神光。它變得晦暗、變得與灰白色的牆沿一樣狀若死物,瞧著甚至不比屋外的鐮刀更鋒利。
小光見狀,眼中的光也跟著暗了暗。她看向佘褚,原本想要嘲弄她的天真,卻發現即便瞧見了神輝不在的黎白,佘褚的表情也沒有分毫變化。
——不擔心嗎?你的武器在這裡成了凡兵。
——不害怕嗎?在被世界遺棄的虛無中死亡。
小光從佘褚的臉上瞧不見一絲半毫的慌張驚恐。她隻是拿起了她的槍,就像獵戶拿起他的獵刀,射手舉起他的弓箭一樣平常。
她甚至還對小光點了點頭,開啟唇齒在這沒有聲音的世界裡向她傳達離意。
“我出門去了,要是害怕,就把門鎖好。”
說罷,這名在小光眼裡四處透著古怪的家夥,就握著她的槍,真的推開門走上了時鬼盤踞的街道。
她走的姿勢甚至都是緩慢的、顯然尚未能完全克服這裡滯澀的時間,然而她依然走出去了,從容自然,不帶半點兒因恐懼而生的遲緩。
小光忍不住趴在了窗口去看。
佘褚剛一離開建築的遮蔽,整條街道的時鬼都嗅到了味道,齊齊向她看來!
實話實說,一瞬間被這麼多沒有臉,渾身灰白、四肢奇長的怪物盯上,心裡還是挺難受的。尤其是這些怪物聞到了她身上不屬於亡靈的氣息,將她當做了比不守規矩的歸墟奴仆更糟糕的存在——闖入者。
歸墟可不歡迎活人,從沒有活人能出入歸墟。
意識到佘褚是比妄圖逃脫的鬼魂更大的敵人,時鬼在瞬間發生了異變。
佘褚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仿佛被一鍵激活,從行動緩慢,狀似麵條的遊蕩群體,驟然間生出獠牙鬼麵、四肢關鍵處倒生骨刺,這些原本看著軟趴趴的怪物,在一夕間變得如同鋼刀鍛造的蜘蛛般強壯靈活,佘褚甚至還沒摸出小巷,這群東西就已經飛撲著將她前後左右所有前進的方向都封死了。
因為沒有聲音,一切隻能靠眼睛去捕捉。
低咆從時鬼生出的麵中裂口無聲傳出,發現她的怪物越來越多,快要擠滿了街道屋頂,再遠不太方麵看,佘褚不知道這裡到底有多少。
天可憐見,她哪裡見過這種場麵。
佘褚一邊心想,回去得更新思幽關於時鬼的記錄,寫明它們遇到活人時會“裂麵生齒”,一麵瞥了一眼她身前的照明球。
照明球隻消下去一點,還好她做事習慣準備充足,出門的夠早。
她輕輕轉動手中黎白槍尖。
也就是轉動的這一刹那,明明都是無聲的世界,但
所有的時鬼都在瞬間確定捕捉到了她!
鋪天蓋地的怪物向她湧去,眨眼間,就將握槍的佘褚淹沒!
小光在屋內看得捂住了嘴!
她出聲想要提醒佘褚小心,什麼聲音也沒聽見後,這才想起在這裡叫喊是無用的。
怪物還在一波又一波的來。小光都不知道這兒原來有這麼多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