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離開副本, 這些“技能”好像就都瞬間從他體內消失了。從集市到酒店的這一路有將近四十分鐘車程，他哪怕跟她說話的時候，都在近乎刻意地避免視線接觸。
葉汐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有這種差彆。
如果不是知道楊歌和他在怪談模式降臨之前就已共事多年, 她幾乎要懷疑他才是高級彆的“土著人”，是被“祂”派到現實世界來的，所以失去了一部分自身屬性。
拋開這種不現實的腦洞, 葉汐開始好奇是不是肖冷有過什麼特殊經曆, 導致了現在的奇怪彆扭。
她於是問楊歌：“你之前說肖隊父母雙亡, 他父母是怎麼離世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楊歌苦笑，見葉汐盯著她看, 正色說，“真不知道！好像就丁部長和徐教授知道，其他人都不清楚，主要是肖隊自己不願意聊。”
“在學校的時候, 有一回他室友沒眼力見非得問，差點打起來。”
楊歌和任寧寧想聽的八卦沒八到，葉汐好奇的事情她們也不清楚, 這場八卦夜聊隻好無疾而終，三個人勤勤懇懇地吃了一會兒零食就都回屋睡覺了。
第二天天明, 當地分隊派車將大家送回C市市區，但並沒有安排航班統一的回程航班。
因為春節已經很近了, 17號是應急部門，必須時時刻刻有相當數量的隊員留下值班, 所以很多人不得不調整時間, 先休春節假。同時因為怪談任務死亡率極高，17號給隊員提供的待遇除了“巨款”和一些衣食住行上的簡單補貼，還有相當夠意思的假期。
這回的春節假期是丁部長在1月初拍的板, 雖然出於形勢所迫必須輪流休假，接近三分之一的隊員無法真的在春節期間休息，但每個人都可以休夠20天，事後不用額外調休補班。
因此楊歌和任寧寧都買了回老家的票，準備直接回家了。葉汐更輕鬆，她和丁部長約定的原本就是“年後上班”。現在花鳥市場規則怪談的這場加班又剛好在C市郊區，她返回C市後就叫了個網約車，打算回去給爸爸媽媽一個驚喜。
葉汐父母買的房子離C市市中心很近，地段很好，附近有好幾個大型商區。現在的時間點恰好在元旦和春節之間，各個商區都在搞促銷活動，樓體和街道都被喜慶的紅色裝點一心，葉汐坐在車上望著窗外，原本還有些壓抑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過去的幾個月死了很多人，但生者還要繼續生活。世界的秩序尚未崩壞，每個人都在努力過好眼前的一天又一天。
大約30分鐘後，網約車停在了葉汐家小區的南門外。
南門外有一片空地，長年有些還算年輕的大叔和年事已高的大爺在那兒支著桌子下象棋。葉汐關上車門回頭看到現在正在下棋的是自家爸爸，旁邊還有了好幾個人在圍觀。
葉汐眼睛一轉，不聲不響地走過去，在她爸身後一站，沉了口氣，一本正經地開始討人嫌：“走象。”
“這得走象！”
“哎走那個車！”
“走炮啊！用炮吃他的車！”
葉汐一頓指點江山，其實自己壓根不會下象棋，“馬走日象走田”就是她對象棋的全部了解。
可憐的老父親剛開始還在強忍，雖然眉頭已經皺得近乎打結，但心裡在努力跟自己說“彆跟年輕人計較”。
幾步之後他終於忍無可忍，猛地轉過頭：“能不能不說話！觀棋不語懂不懂！你這人……”
說到一半，他的話突然頓住。
葉汐笑眯眯地看著他，眼看他臉上的憤怒變得僵硬，又在一秒內變成按捺不住的開懷笑容。
葉樹岩回身跟棋友們擺手：“你們玩你們玩，我閨女回來了，我走了！”
“害，我說誰跟你一樣討厭呢，原來是你閨女啊！”棋友故作陰陽怪氣。
去年寒假葉汐在忙實習的事沒回家，暑假又在忙著找工作，也沒回來，一轉眼都兩年沒見了。
葉樹岩於是有些激動，抓著女兒的手往小區裡走，胳膊都有點顫：“回來了？回來了真好！哎怎麼這麼早啊？能歇到春節嗎？”
葉汐聽出爸爸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心裡有點酸澀，便耍賴般的抱住了爸爸的胳膊：“能歇到春節！我想吃爸爸鹵的鴨脖！”
“行，今晚就給你鹵上，明天一早就吃！”葉樹岩爽快答應，父女兩個上了樓，葉汐故意不拿鑰匙，抬手按響按鈴。
門鈴剛響了一聲，裡麵就響起趙茉的聲音：“又不帶鑰匙！！！”
十幾秒後，門內響起趿拉拖鞋的聲音，然後房門吱呀打開，趙茉一臉不滿地想瞪葉樹岩，然後就愣住了。
“媽媽！！！”葉汐撲過去，差點把趙茉撲個跟頭。
“哎喲你還知道回來！”趙茉站穩，一邊笑一邊捶她的背，“昨天還跟你爸說要出去旅遊呢，你是不是故意這會兒回來不想讓我們玩？”
“是啊！”葉汐鬆開媽媽，一臉嚴肅地看著她，“玩什麼玩，旅遊哪有我好玩！”
趙茉翻白眼。
葉汐嬉皮笑臉：“最近網上流行當‘全職女兒’，從現在到過年，我就在家當全職女兒！”
趙茉：“呀，那不錯啊。”指著葉汐跟葉樹岩道，“全職女兒我知道，都得承包家務。那這一個多月老葉你彆管，讓她乾。”
葉樹岩嗬嗬一笑：“拉倒吧，她頂多全職混吃等死，指望她乾家務？”他毫無信任的搖頭。
“嘿嘿……”葉汐一臉“爸爸懂我”的表情，但其實她的確打算趁這次回來讓爸媽享享福，隻不過不是她親手乾活，而是比較奢侈的那種。
——這不是，賺了不少錢嘛？她於是在回來的路上已經初步約好了家政和廚師，還是春節不放假的那種，就是要多付不少錢。
但為了不讓這個計劃被扼殺在搖籃裡，在人家上戶之前，葉汐打算一個字都不提。
至於今天，她也允許自己短暫地進行一下“全職混吃等死”。當孩子的嘛，難得回家一趟，不招父母罵兩句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不是）。
葉汐於是先去洗了個澡，然後就窩在沙發上玩手機，玩到中午吃了飯就睡覺，一直睡到傍晚六點，趙茉女士忍無可忍，推門進去直接把她從床上拎了起來：“彆睡了，走，跟媽媽逛超市買吃的去。”
“哎……”葉汐扯著哈欠坐起來，伸了個懶腰，覺得每一根筋骨都很舒服。
雖然平時也有休息日，但果然還是在家裡最能完全放鬆啊！
懶洋洋地爬起床，葉汐墨跡了近一個小時才收拾好東西和媽媽一起出門。
趙茉說的超市在一家綜合購物中心的地下一層，離她家所在的小區隻有一個路口的距離。母女兩個一起散著步過去，除了天氣太冷之外一切都很溫馨。
走進超市，葉汐就開始一邊東張西望一邊碎碎念：“媽媽，我想吃排骨。”
“媽媽我想吃巧克力。”
“媽媽你看那個大禮包是不是很值！”
“啊小熊軟糖！媽媽我可以買一包嗎？”
趙茉哭笑不得，在聽到旁邊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孩交頭接耳說“你看那個姐姐好幼稚”之後，終於一巴掌拍在葉汐的後腰上：“不許喊了！要吃什麼你回去網購！”
話音未落，葉汐捧著一個大包裝轉過臉，眼巴巴地望著她：“可以買嗎，媽媽？”
趙茉定睛一看，量販裝的黃油威化。
.
購物中心斜對角的寫字樓一層，肖冷走近咖啡廳，掃了眼菜單，心不在焉地點了一個。取餐後端著托盤找了個鄰窗的座位，坐在落地窗前邊喝咖啡邊看街景。
C市作為一個新一線城市，卷生卷死的程度遠不如身為首都的B市。現在才剛七點多，寫字樓裡就已經沒什麼人了，咖啡廳裡也隻有零星幾個身影，很安靜的氛圍，卻讓他心裡發空。
這次放假，丁部長給足了天數，但要求大家輪流休息，3隊隊員運氣比較好，基本都趕上了1月底開始休，休夠20天，正好一口氣休到年後。
這對肖冷來說並不算一件好事，因為他不喜歡過年。從六歲開始，闔家團圓的燈火就已經和他沒什麼關係了，但最初的時候他還有爺爺奶奶，後來爺爺奶奶也相繼去世，就隻剩下他一個人。
丁部長和徐教授曾經好心地喊他一起過年，但他們已經兒孫滿堂，過年時大家都會回去。他作為外人置身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所以這次麵對長達20天的假期，他獨自一個人，根本不知道該乾什麼。
他隻能通過理性分析告訴自己：換個環境休息一下或許不錯。
他於是沒有回B市，而是隨便在C市市中心訂了個酒店，打算隨意找些事情打發時間。
嗯……明天就先在酒店睡上一天，不吃不喝地那種睡上一天。
肖冷眯眼凝視著落地窗外的車水馬龍，認真計劃好了明天的事情。
然後，後天……
後天就不知道了。
強烈厭倦感讓他扯了扯嘴角，便起身走向櫃台，一口氣買了三塊蛋糕，然後回來繼續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