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一百二十八章(2 / 2)

薑拂衣 喬家小橋 21611 字 3個月前

但母親的魂魄被束縛的太深,需要時間。

薑拂衣稍稍放心,也知道時間緊迫,容不得耽擱。

“走吧。”薑拂衣喊上燕瀾,一起回去開啟神殿。

燕瀾隨她走出宮殿。

“我陪你們一起去。”聞人不棄回頭望一眼蚌床,“反正我留在這裡什麼忙都幫不上。”

薑拂衣將他攆回去:“您得為他們護法,怎麼會幫不上忙?”

還真得聞人在這裡守著,她才能安心。

彆看他最不善戰。

……

回蚌宮的路上,燕瀾一直沒說話。

等快抵達神殿廢墟,薑拂衣才問:“你怎麼了,好像很沮喪的樣子?”

燕瀾打起精神:“我沒事。”

薑拂衣拽了拽他的衣袖:“低頭就是海水,你快瞧瞧你的表情,都寫在臉上了。”

燕瀾連忙低頭,紙鳶速度極快的掠過海麵,根本看不到倒影。

燕瀾:“……”

薑拂衣噗嗤笑了一聲,連日裡的疲憊減輕了幾分。

燕瀾凝視她臉上的笑容,摸不準她是真不懂,還是故意逗她找樂子。

多數時候燕瀾都能摸清她的想法,唯獨事關兩人之間的情感,他時常手足無措。

這大概便是“不知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燕瀾原本並不想在這樣的節骨眼上說題外話,但薑拂衣若能從他身上得到一點放鬆,他也就直言不諱:“阿拂,你剛才說……我是你的朋友?”

薑拂衣撥了下腰間的鈴鐺:“從前你是巫族少君,我是巫族聖女,你是我的大哥。如今咱們這層身份沒了,繼續對外說是兄妹,不合適吧?”

燕瀾愈發確定她在逗他:“你知道我指的不是兄妹。”

薑拂衣轉頭看著他:“你是說我動心的事情?”

她的視線好似燃了火,燕瀾下意識躲了躲。

之前在溫柔鄉,他內心苦痛,又隻顧著反省,竟然沒覺得難為情。

此刻倒是遲來的感覺到了。

卻聽薑拂衣笑道:“可是我動心說明不了什麼,隻是一時的狀態罷了。”

燕瀾又倏然望向她,目光有一瞬呆滯。

恍惚想到,是不是自己還不曾做出那根簪子,向她正式表明心意?

他忙解釋:“阿拂,我沒打算省略做簪子的步驟,不是因為已經得知了你的心意,就想敷衍……”

“你誤會了。”薑拂衣又不像燕瀾在乎什麼儀式感。

在她看來,燕瀾一個外行親手做的簪子,哪怕再用心,也不如巧匠打造的精美。

到時候她帶不帶還要糾結一番。

燕瀾實在不解:“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

從溫柔鄉來此的路上,薑拂衣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歪頭看向他,“你之前說,你必須變得更好,才配得上我的動心。乍一聽,我還挺感動,可後來我仔細想了想,我並不是因為你特彆安穩可靠,完美無缺,才會喜歡你。”

而是相處間的點點滴滴。

安穩可靠的燕瀾。

偶爾犯蠢會臉紅的燕瀾。

每一個表情,每一件小事,都像一滴水,共同彙聚成屬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江海。

“論完美可靠,你肯定不如令候。但是當你找到了令候的神劍,成為武神令候,我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喜歡你。”

同樣的,也不能確定一個自天地初開以來,擁有漫長記憶,見過滄海桑田的太初上神,還願不願意親手為她做發簪。

“所以咱們等一等吧。”薑拂衣眺望前方。

燕瀾終於知道她態度模糊的原因:“阿拂,我覺得你可能是杞人憂天。”

薑拂衣:“哦?”

燕瀾仰望星空,看星位,神殿就在前方不遠處:“令候既然極力主張人間事情,人力可以解決,那他下凡來之前,估計就知道自己會徹底歸入人族,成為凡人燕瀾。”

即使在神殿內尋到武神劍,或許也隻是一件利刃。

“那就不妙了。”

薑拂衣私心也想他隻是燕瀾。

但瞧一眼海麵飄著的大量海怪屍體,再想一下溫柔鄉的處境。

又開始焦頭爛額。

好煩啊。

石頭心的時候,總是想嘗嘗凡人心動的滋味。

真動了,體會到的都是煩心。

薑拂衣晃了晃腦袋,將煩心事甩出去,又從同歸裡抓出一把劍石:“快到了,不說這個了,先做一些蘊含佛道的小劍防身,我覺得這些劍可以阻擋怪物發現我們。”

說著,她將劍石拋灑出去。

如今的薑拂衣,已經不需要一顆顆的凝練,一拂袖,便將那些劍石全部化為小劍。

一把接著一把,不一會的功夫便凝練了上千柄。

在劍氣的保護下,兩人沉入海中。

……

不知是佛劍起了作用,還是那怪物白天時候突破封印,強行釋放天賦,需要休息,他們一直沉到廢墟附近,也沒見到觸手。

等確定神殿大門的方位,燕瀾取出《歸墟誌》。

他並不知道怎樣開啟,隻能摸索著來。

然而嘗試好幾次,眼前的廢墟紋絲不動。

薑拂衣在旁著急也沒辦法,母親從來沒教過她入內的秘訣,瘋癲的時候,估計母親自己都不記得這裡有個神殿。

她目望燕瀾不斷施法,終於聽他說:“找到了。”

不知道他找到了什麼,隨著他話音落下,薑拂衣耳邊隱約聽見齒輪轉動的聲音。

緩慢、厚重。

緊接著,時間仿佛倒流,殘垣斷壁從下至上複位重建,不一會兒的功夫,眼前便出現一座宮殿。

基本上由青色的巨石砌成,連兩扇敞開的殿門都是石製的。

整體沒有雕梁畫棟,隻有古樸磅礴。

燕瀾收回《歸墟誌》,疑惑不解:“這座神殿是大荒時代的風格不假,卻並不是神族的住所,更像是人族建造的。”

薑拂衣:“你怎麼知道?”

燕瀾回想古籍:“神族的宮殿都是神族建造,采用的石頭一般都是懸浮山的靈石,就像飛凰山,山體堅不可摧,以人族的力量很難毀掉。而眼前這些巨石,我瞧著並不是懸浮靈石。”

“不管是誰建的,先進去看看。”薑拂衣邁上台階,步入敞開的大門。

然而裡麵一覽無遺,除了八根木質立柱之外,空空蕩蕩。

沒有她母親的魂魄,也沒有令候的劍。

顧不上失望,薑拂衣將視線集中在那幾根立柱斑駁的劃痕上。

仔細觀察,這些劃痕好像能夠組成一幅幅畫,分彆勾勒出一個個的場景。

像是誰拿石頭隨便劃拉的,實在潦草,看的薑拂衣眼睛都快花了:“這些場景,雖然分布的亂七八糟,但好像在講同一個故事?”

燕瀾說了聲“沒錯”:“我正在尋找故事的開始……這裡。”

薑拂衣慌忙朝他走過去,湊在他身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

那一組圖畫,記載的是一片茫茫雪原。

大荒時代,妖魔肆虐,怪物橫行,蠻獸遍地,人類雖然數量龐大,但可供生存的區域卻很有限。

因此小小一片雪原,聚集著大量的人族部落。

生存在無數巨人的腳邊,他們如履薄冰,唯有報團取暖。

在這群人中,有一名年輕的鐵匠,不僅會打造工具,還懂得鑄造各種兵器,尤其擅長鑄劍。

當時,眾人並不知道此物叫做劍,隻是傳說之中,武神的兵刃就是這種形狀,必定是天下最強悍的兵刃。

鐵匠四處尋找材料,將鑄造出來的長劍贈送給雪原上的人們,並教他們使用兵刃,抵抗入侵的蠻獸。

有一天,一個“猙獰巨人”落在雪原,欣賞眾人在鐵匠帶領下合力擊退蠻獸的場景。

等眾人凱旋,他攔下隊伍,要求鐵匠打造一柄兵刃給他。

當眾言明他會使用這柄兵刃,剜出雪原一千顆人心。

鐵匠若不打造,他就剜掉一萬顆。

再或者,鐵匠剜出自己的心,咽氣之前若還能親手捏碎,捏的粉碎,他就放過所有人。

鐵匠問他為何要如此。

他笑著說他隻是閒著無聊。

而憑他彈指崩山的霸道能力,鐵匠知道根本無力抵抗,便在他動手殺人之前,以自己打造的小劍,剜出了自己的心臟,憑借頑強的意誌力,超越人體的極限,硬撐著碎掉心臟才倒下。

那位“猙獰巨人”倒是信守承諾,鐵匠剜心之後,放過了眾人,離開了雪原。

最後一副畫,描繪的是雪原眾人環繞著鐵匠跪下磕頭的場景。

……

燕瀾看完這組圖畫:“阿拂,如果我猜的沒錯,畫中的‘猙獰巨人’,應該就是海底的碎心怪物。至於鐵匠,大概是你的先祖,因為突破了人類的極限,並沒有立刻死去。”

薑拂衣仍然處於懵怔中:“石心人沒有被記載在《歸墟誌》裡,因為我們並不是真正的大荒怪物,我們的本源其實是人?”

“按照本源論,你們的確是屬於人族。”

燕瀾牽著她去往另一根柱子前,望向第二組圖,“這九位,就是太初九上神。”

薑拂衣望過去,圖中剛好畫著九個人,有男有女,每一位周身都刻畫著光環。

九位上神手中持著不同的法器,最容易辨認的就是劍。

下一副圖,那柄劍和持劍之人便已經出現在雪原。

除了令候之外,還有一名女子,手持一柄戒尺,乃言靈神。

他們是被雪原引動的天道異象引來的。

兩人落在雪山上,看向山腳下鐵匠逸散光芒的身軀,頗為驚訝。

第一次認識到,看似弱小的人類,竟然擁有修煉成神的潛質。

隻可惜世間的太初之力已經太過稀薄,鐵匠終究無法成功渡劫,羽化成神。失去心臟,連性命也保不住。

令候毫不猶豫的將神劍送出,重新融化為一團精純的太初之力,將鐵匠籠罩。

又吩咐雪原眾人,親手在雪山之巔為鐵匠建造一座神殿。

等神殿建成,令候將鐵匠封印入內,今後能否修成正果,且看天意和造化。

兩百年後,雪原遭大量魔人入侵,有滅頂之災。

眾人紛紛逃上大雪山,驚醒了正在神殿內修煉的鐵匠。

鐵匠放棄羽化,中途破印而出,以雪山石化劍,十萬八千,一戰成名。

就此成為新的大荒怪物,鑄劍師石心人。

而神劍和鐵匠的事情,令候隻告訴了其他幾位上神,並請他們一起保密。

以免始祖魔族知道人族竟有修成神的潛能,會對人族進行屠殺。

“原來是這樣。”

看完柱子上的畫,薑拂衣看向燕瀾,眼神複雜,心情更是複雜,“令候的劍還真是被我的先祖給‘偷’了,而且再也還不回去了。”

燕瀾的眼神卻極為澄澈:“不‘偷’此劍,世上沒有石心人,也就沒有你。用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來形容,雖不太文雅,卻莫名覺得十分恰當,你說呢?”

薑拂衣微微怔,原本想要撩一撩耳邊的亂發,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被他牽著。

她沒有掙脫:“說正事,柱子上的圖看完了,關於碎心怪,隻知道了他和我們石心人之間的淵源,其他依然是一無所知。”

燕瀾抬起另一隻手,晃了下手裡的《歸墟誌》:“你可知道我是怎樣將神殿打開的?”

他將《歸墟誌》掀到了第一冊殘缺的那幾頁。

之所以知道被撕掉了幾頁,是因為撕掉的痕跡非常明顯。

擺明了告訴彆人,此處有缺頁。

《歸墟誌》是令候寫的,極北之海是令候封的,這幾頁又關係到海底的怪物。

燕瀾有種感覺,缺頁就藏在這座鎮壓碎心怪物的神殿裡。

於是他以痕跡去感知廢墟,鎖定缺頁的位置,才成功開啟神殿。

燕瀾將《歸墟誌》向上一拋。

竹簡定在半空,逐漸展開,似一盞燈,照亮了神殿內每一處角落。

薑拂衣沒有看到那幾張紙是如何出現的,隻瞧見它們似雪片從空中飄落,一片片落在燕瀾平攤著的手掌心上。

等最後一張紙落下,薑拂衣眼前倏然一暗,腳下有失重的感覺,如同墮入無底洞。

她下意識抓緊燕瀾的手。

黑暗中,耳畔響起燕瀾溫和的聲音:“我們被抽離了意識,正在進入記憶碎片內部。”

薑拂衣對這個詞再熟悉不過:“就像你之前進入我的記憶碎片?”

燕瀾道:“對的,由萬物之靈彙聚而成的記憶碎片。”

“誰的記憶?”

“不清楚,但肯定和這碎心怪物有關係。”

等到眼前重新恢複明亮,薑拂衣的雙腳也再次著地。

她和燕瀾如今身處一間陳設簡單卻典雅大方的臥房內,窗下擺著一張矮幾,一名男子盤膝坐在後方,坐姿端正,麵容冷峻,正在閉目養神。

容貌瞧著年輕,但半披的墨發已經夾雜了絲絲縷縷的銀白。

燕瀾還在猜:“你覺得這人是誰?”

薑拂衣覺得他在明知故問:“瞧這坐姿和臉色,一看就知道是令候吧?”

燕瀾:“……”

自己平時這麼端著?

……

“君上。”

門外忽然響起聲音。

令候緩緩睜開眼睛:“找到奚曇了?”

“找到了。想找他其實不難,隻需要去蹲守憐情。每隔一陣子,奚曇便會跑去和憐情鬥法。贏了,就會失望離開,也不知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