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禪院家(2 / 2)

她見我時有些想笑:“年紀這麼小也需要出來幫忙嗎?”

我沒敢說話。

肚子卻回應得很積極。

“你肚子餓啦?”她又笑了,拉我手腕走了幾步,膽子十分大的取來幾塊果餅塞我手裡,“快吃吧。”

我狼吞虎咽吃起來。

沒一會,果餅就被我吃得乾乾淨淨。

“你餓了多久啊,禪院家的人都不給你東西吃嗎?也太苛待小孩子了。”她很驚訝,又遞給我幾塊能填腹的米糕。

見我吃得很快,她怕我噎著,便不再幾塊幾塊地給我,而是一塊一塊地喂我吃。直到遠處有人喊她,她回頭應了聲後,將整盤子的米糕都塞我懷裡,摸摸我腦袋就想走。

我有些慌,忙一手拿糕點盤,一手扯住她的袖口。

她笑眼彎彎停下來,低頭衝我說:“你吃吧,彆擔心,沒人會怪你的。如果有人問你吃食哪裡來的,你就說是悟少爺身邊的女傭姐姐給的。”

我快速搖搖頭,慌亂、結巴:“我……我想跟你走。”

她呆了下,“跟我走?”

我用力點點頭,許久沒哭過的眼淚都要憋不住,連成串往下掉,“我不想留在直哉少爺身邊做工,我想去找喜江阿姨,但他們都說喜江阿姨已經離開禪院家了,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杏花……杏花也被直哉少爺殺了,就剩我一個人了,我好害怕。”

她有些為難,但見我哭得嗚嗚咽咽,還是無奈歎口氣,“隻是一個小女傭的話,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替你去求求悟少爺吧?他對什麼都不是很關心,倒不失為一種好說話。”

見能不再繼續做直哉少爺的女傭,我眼睛裡冒出亮光來。

她拉住我的手,往前走了些許路。來到一大一小兩人身側,大人是位穿著深紫色和服的中年女子,見女子現在才回來,表情些許不讚同:“你跑哪去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年輕女子趕忙道歉。

中年女子麵色緩和了,瞥見年輕女子身後的我,表情一頓,“這是誰?”

年輕女子將我推出來,沒回應中年女子的問話,而是衝那個白發男孩說:“悟少爺,這個女孩好乖好聽話,長得也可愛。帶回去給您當玩伴好不好?”

被年輕女子稱呼為‘悟少爺’的人穿著淺藍色和服,個子比我高半個頭,和蔚藍天空同色的眼睛動都沒動,一直盯著覆滿白雪的枝丫上那縷青蔥的綠芽。

中年女子率先出聲了,衝年輕女子輕喝:“彆太過分了。”

年輕女子不以為意地吐吐舌。

“悟少爺都沒什麼玩伴,帶回去陪悟少爺解解悶嘛。你仔細看嘛,”我的額發被年輕女子撩開,下巴也被她掐住,我被迫撅起小雞嘴,眼睛也因對方出乎意料的動作而睜得圓圓的,耳邊是年輕女子帶著笑意的聲音,“多可愛啊,長大一定是個小美人。又乖又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多難得啊。”

中年女子盯著我的臉,神情閃過微詫,但還是說:“年紀還這麼小,誰知道長大後五官會不會長歪。”

我的臉被年輕女子用力揉了下,“就算長歪了,也比普通的小美人漂亮一大截。”

中年女子看似也被說服了,沒再說反駁的話。

她們的視線都看向最終做決定的小少爺,我也緊張不已地望向他。交疊在身前的兩隻手捏在一起,腦中被‘答應下來、答應下來,帶我走,帶我走’的呐喊聲充斥。

直到最終,他都沒看向我一眼。

卻是以無所謂的口吻回應:“隨便。”

年輕女子欣喜不已,我也開心到臉上裝滿了雀躍。

可就在年輕女子拉住我的手腕,要跟隨悟少爺和中年女子一起離開禪院家時,我的後衣領子被拽住,大力一扯。

年輕女子沒抓住我。

我被扯得直往後倒,撞進一個冰涼的懷抱。抬頭,是直哉少爺的臉。——半年時間過去,他眼睛上的繃帶早已拆掉了,此刻,他那雙金色的眼睛正死死盯著我,扯我後衣領子的手也轉為掐住我的後頸。

他皮笑肉不笑:“你敢跟誰走?”

我登時渾身發抖起來。

一直視若珍寶抱在懷中的米糕盤也一骨碌摔地上,米糕散得七零八落。

我求助般望向悟少爺,下巴卻被大力掐住,將我的臉硬生生掰回去。很久之後,我聽見還是那個淡淡的聲音,口吻也依舊是無所謂的:

“走了。”

他們離開了,沒帶上我。

我最後看到的,是年輕女子惋惜的神情,和穿著淺藍和服的悟少爺的背影。

這幾乎是我好多年的噩夢。——因為那天之後,我就被關在小黑屋子裡跟尚且弱小、隻能嚇嚇人的四級詛咒共處一室,餓了三天。

*

屋外傳來咚咚敲門聲,我才從睡夢中醒來。

“奈穗子,直哉少爺今天就要回來了,趕快起來。”

我從硬邦邦的床上起來,才發覺天已經蒙蒙亮了,而臉頰,居然有些濕意。我摸了摸,盯著指尖的瑩瑩,有些微怔。

夢到以前的事情了嗎?

我沒工夫多想,從床上起來,換上禪院家女傭統一的深褐色和服。係上杏黃色腰帶,簡單洗漱過後,我推門出去。

去打水的地方端了半盆清水,費勁地放上木質走廊,開始用抹布擦地。

我擦得不止快,還很仔細。

因為之前有一次,就因為細小角落還有灰塵的緣故,即使做完了工,也沒有晚飯吃。

不知過去多久,我擦地的前方突然出現乾淨的白色分趾襪。

我擦地動作頓住。

料到是誰後,我雙肩控製不住地微微顫了下,很快,恭恭敬敬跪地,“直哉少爺。”

身前的人蹲下來。

我低垂的視線隻能看見他白色的寬袴,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抬起來。但我很快速的就垂下了眼睛,因為跟主人家的眼睛產生對視,是一種大不敬的行為。

我的視線集中在他黑色的寬大袖口上,不管他捏住我的臉怎麼左搖右晃,都沒有任何情緒流露。

他嗤一聲,冰涼的手拍了拍我的臉頰:“什麼啊,半個月不見,還是一臉的苦相。胸也沒什麼長進,我勸你以後最好去做個隆胸手術,否則很難勾引到男人的吧?如果連人都嫁不了,那你身為女人的最後一點價值都沒有了啊。真的是,我都替你著急啊。”

“是……”

我低垂著眉眼,沒有絲毫憤怒、委屈、難堪的情緒。

直哉少爺似乎不是很滿意,掐我下巴的手用了點力。我感到疼,眉頭微微蹙起,眼眶裡也不受控地泛起氤氳。

他這才滿意,再次拍拍我的臉頰,起身離開了。

我垂著頭。

忽然,一包被米黃色紙封包裹的糕點被塞入我懷中,我這才發現直哉少爺身邊還跟著彆人,是「炳」的成員,直哉少爺的親信——佐藤少爺。

佐藤少爺跟直哉少爺差不多大,是禪院家附屬家族的嫡出公子,十歲的時候就來了禪院家,為直哉少爺效力。

他見我表情錯愕,指指前方的直哉少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見我點頭。

他衝我笑一下,快走幾步追上直哉少爺。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拐彎口,我才將懷裡的糕點拿出來看。——發現是幾日前,幾位女傭姐姐們談笑時,曾說起過的京都那家著名糕點店的點心。

我將糕點重新抱進懷裡,嘴角流露出一絲甜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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