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你聽說了嗎?姣婆珍把冰室轉出去了。”
一大早,蘇神算冰室就擠滿了人。香江人口味清淡, 小籠包屬於江南美食, 滋味與香江人相差無幾。街坊們都愛過來這邊吃早茶。點上一屜小籠包再加一碗粥,六港幣就能吃到飽,比吃菠蘿包劃算多了, 而且這兒還有新鮮八卦可以聽。
果然剛坐下,就有個房產中介把最新消息告訴大家。
旁邊立刻有街坊接話, “這有什麼稀奇的,大頭成因她而死,她哪還能在這兒久留, 再說了她也不會做菠蘿包啊?”
姣婆珍搬走早在大家意料當中, 房產中介見大家對這事不感興趣,有些失望,不過他很快又神神秘秘問,“你們知道是誰買下她的冰室嗎?”
眾人搖頭, 這怎麼可能知道,見房產中介還在賣關子,有人不耐煩催促,“誰啊?”
見大家胃口被他吊起來,房產中介這才輕咳一聲揭密,“是DSE。”
DSE是香江輔導機構。香江是經濟快速發展的城市,同時它的競爭力也非常激烈。想要找到一份好工作, 高學曆就是最快的敲門磚。在香港幾乎隻有20%的中學生能夠升入大學, 因此家長們極為重視孩子的分數。於是家長們恨不得擠出孩子的所有課餘時間,同時上多個補習班在他們看來是很正常的事情①。
聽到是DSE,有孩子的家長立刻來了興致, “真的啊?太好了。我孫女每次去羅素街上課,每次都要我送過去,現在分店就開在家門口,省事多了。對了,收費怎麼樣?有沒有折扣?”
“什麼時候開課?現在可是暑假,要是現在就開課,我第一個去報名。”
“老師是誰啊?會不會派王牌講師過來?”
……
問題一個接一個,房產中介被熱情的街坊問得額頭冒汗,他擦了擦額頭,“我哪知道。冰室剛交割,還沒派人過來呢。”
蘇念星端著小籠包過來,就聽街坊們七嘴八舌討論補習班的事。她送完後又折回前台收銀,時不時看一眼外麵,“這阿珍到底怎麼回事?都十點了,居然還沒來上工?”
本來冰室六個人剛剛好。阿喜負責抹桌子,她和阿珍一個負責收銀一個負責調奶茶。阿香婆負責盛粥,兩位師傅負責蒸小籠包。現在可倒好,阿珍沒來,大家就有些手忙腳亂。
阿喜也有些擔心,他們上班時間是早上八點。晚了兩個小時,超過一個小時就算曠工了呀。阿珍搞什麼名堂?
他還在腹誹時,街坊們突然在外麵喊,阿喜還以為阿珍來了,可誰知他們是去外麵看熱鬨。
姣婆珍的店被轉給DSE,為了打響名氣,總店特地把“補習天後”ie姐派過來。
街坊們炸開了鍋,全部圍過去詢問,什麼時候開業?
ie姐長得很漂亮,宜家宜室,大氣婉約的美。她看似溫柔,但是說話很有節奏,全程把控大家的情緒,又不失禮。
“一月後就會正式開業。現在需要把店重新裝修一下。以前這是個冰室,我們是做教育輔導,需要整改一下。請大家耐心等待。開業後我們會給大家發放優惠券。請大家多多支持!”
街坊們立刻響應,“好!我們一定會支持。”
ie姐跟街坊們說完後,就帶著裝修工人進店,告訴他們該怎麼整改。
食客們紛紛坐回冰室,“一個月,時間過得很快的。”
有孩子的街坊喜得眉開眼笑,像中大獎似的,“有ie姐幫忙輔導功課,我家孩子成績一定能提高幾十分。”
街坊們像過年一樣開心,阿喜一邊抹桌子一邊看外麵,直到阿珍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才長長舒了口氣,將人迎上來,壓低聲音問,“你怎麼才來啊?”
阿珍沒有搭理她,立刻跑到櫃台前幫蘇念星調配飲料,“老板,我來晚了。”
蘇念星看了眼她頭頂豎起的呆毛,連頭都沒梳,昨晚這是通宵打電玩了?她有些來氣,“你怎麼搞的?我每個月多付你幾百塊錢就是讓你幫阿香婆拎菜。你可倒好。直接把阿香婆一個人丟下。你知道今早阿香婆是怎麼買肉回來的嗎?她一個人手提回來了。快七十的人了,拎幾十斤的肉胳膊差點斷了。”
雖然有琳琳送蔬菜過來,但是蘇神算冰室還有不少東西需要采購,比如說蔥、薑、蒜、肉等等,尤其是肉需要去屠宰場拿。坐車要一個多小時,其中有一段路需要步行。往常都是阿珍陪著阿香婆一塊去。今早遲遲沒等到人,阿香婆自己去了。又是那麼偏僻的地方,連找人幫忙都找不到。
“我也不是那不通情達理的人,如果你真的有事,你是不是該找人幫你代班?你連打個電話的功夫都沒有嗎?”
阿珍有些羞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警察叫去做筆錄了。”
蘇念星微微一怔,阿喜端著碗湊近,驚訝問,“怎麼回事?”
阿珍看了眼街坊神秘兮兮湊到蘇念星麵前,“發生一件大事。”
蘇念星將櫃台交給阿珍,自己則幫阿香婆盛飯,許是早上胳膊拎太多的肉,阿香婆手一直在顫抖,一碗粥需要盛四五次。客人都等著急了。
她將兩碗粥送到客人麵前,這才折回來,好奇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阿珍見蘇念星不慌不忙已經急得團團轉,好不容易等她停歇,立刻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全說了,“昨天來找你算卦的那對夫妻,那個師奶被殺了。”
蘇念星大驚,阿喜一直注意她的動作,聽到這話湊過來,“你怎麼知道?”
阿珍打了個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揮了揮手,“你彆提了,大清早撿垃圾的阿婆在巷子裡發現她,嚇得大叫,我家住在三樓,直接被她吵醒。我站在窗口看到警察來了。還封鎖了現場。”
“你怎麼知道她是被殺,而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樓呢?”阿香婆也湊過來,眼裡閃爍著八卦之光。
阿珍擺擺手,“當然不是摔下來的。她家住29層。從那麼高的樓摔下來,腦袋還不得像西瓜似的炸開?法醫把屍體抬上車的時候,我瞄了一眼,腦袋好好的。”
眾人恍然,這倒也說得通。
蘇念星歎了口氣,生怕街坊聽到這條新八卦,將店門口堵得嚴嚴實實,外頭的客人又擠不進來,回頭蒸好的小籠包賣不掉,她還得虧本,於是催促他們快點回去工作,“查案子抓凶手是阿sir們的工作,不關我們的事,大家快點去做事。”
大家知道蘇念星的小心思,互相眨眨眼露出了然的神色,散開後各忙各的去了。
香江吃早點要比內地晚一兩個鐘頭。趕著上班的人會直接買了就走,不趕著上工的人會在店裡吃完再走。早高峰一直忙到十一點,店裡的客人漸漸少了。
蘇念星開始到後廚幫忙擇菜洗菜,為午飯做準備,午飯炒飯炒麵比較多。
她剛剛把菜擇完,前麵有人找她,蘇念星到前麵一看,原來是警探,還是她認識的人--大林和張正博。
蘇念星將擦完手的紙巾扔到垃圾桶裡,走到櫃台前,“有事?”
自打上回那件事,蘇念星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大林和張正博不敢正麵看她,但是這案子已經派到他們重案A組,他們也不能不做走訪調查,這會兒公事公辦,大林拿出筆記,輕咳一聲問,“我聽說你和高淑儀有過爭吵?”
蘇念星剛要回答,阿珍不乾了,“阿sir,你不會懷疑我老板吧?那女人是個潑婦,昨天她和她老公來找我們老板算卦,說她兒子被人綁架了,我們老板算出她兒子沒有被綁架,是跟他和朋友騙父母的錢,我們老板讓她去遊戲廳找兒子。他們也找到了,但是扭頭就讓我老板退錢。哪有這道理?”
大林把事件經過記錄一遍,末了問,“然後呢?”
阿珍滔滔不絕,“然後我老板找軍裝警評理,街坊也幫我們說話。她自己沒理就走了。”
大林記完後看向蘇念星,“昨天他們給了你多少花紅?”
“兩萬。”蘇念星不太理解,“她是怎麼死的?”
這案子還在偵破當中,大林暫時不方便透露,兩人登記完就離開了。
阿香婆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與蘇念星咬耳朵,“他們是不是乾什麼虧心事?怎麼不敢抬頭看你?”
這些阿sir向來都是氣勢十足,她還是頭一次從他們臉上看到心虛、羞愧等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