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陳年的冤案, 就這樣水落石出。
謝映和宿棠月對視,眸中都有幾分遮掩不住的驚訝。
“你如何能夠證明?”謝映沉聲道, “我們不可能隻聽信你的一麵之詞。”
崔之風笑, 朝著謝映伸出手,小臂上爬行著數隻蜈蚣。
“這些蜈蚣當年都吃飽了我家人的血肉。”他溫聲道,“我用靈力好生養著它們,讓它們存活至今。”
“想必仙家手段, 能夠從它們身上尋見一些我血親的氣息。”
謝映沉默著取出一個小匣子, 蜈蚣被驅使著爬了進去。
“養了你們這麼多年, ”崔之風低眉笑道, “總歸要派上點用場的吧。”
葉韶很慢很慢倒抽一口冷氣,捏住了曲泠的手。
曲泠低眸看她。
葉韶表情有些複雜, “我覺得...小變態真是個狠人。”
怪不得能做男三。
“你得加把勁。”葉韶仰頭去望曲泠, 猝不及防撞進暗金色的眸子裡, “你這麼盯著我乾什麼?”
曲泠搖搖頭, 沉默地出奇。
他把葉韶摟得更緊, 像是抱著一個大號玩具熊一樣, 手臂從她肩膀上搭下來, 攏得密不透風。
曲泠的目光定在畫妖身上。
“知道了, 如果此事是真,”謝映朝向崔之風,“我一定不會放任劉家肆意行事, 定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崔之風含笑, “多謝。”
葉韶輕嗤一聲。
她被曲泠抱得都有些習慣了, 換了一個讓自己不會被勒到的姿勢,像沒骨頭的貓似的靠在他胸口。
“小變態就是吃準謝映他們是好人。”
漆黑的杏眼平靜,倒映著眼前沉冤得雪的一幕, “隻有好人,才會為了胸中公義與良心,無條件地願意幫助彆人去洗刷冤屈。”
《劍映棠花》的男女主都是好人。
“那你呢?”曲泠冷不丁地問。
“我?”葉韶笑起來,她眨眨眼睛,那雙比常人更加冷沉的眸子立刻泛起快活的光彩,“你就當我是靈活好人吧。”
“我隻對我喜歡的人是好人噢。”
曲泠頓住。
“喜歡”二字再次輕易從葉韶口中吐出,配合她輕巧的笑意,就像是隨口的玩笑。
曲泠下意識收緊攏著葉韶的手。
她說過對他是喜歡的。
可是對於人類來說,是不是可以同時喜歡很多人?
就像她身上既可以穿著他的白衣,又可以轉眼披上她謝哥哥的外套,身上全是那股惹人生厭的竹葉味道。
“等等,太用力了。”葉韶被勒得難受,輕輕推了下他的胳膊,“你是狐狸,不是什麼黃金大蟒蛇。”
曲泠懨懨地放鬆了點力道,目光落在葉韶的有些泛紅的後頸上。
真是脆弱的人類。
“你是在擔心畫妖嗎?”葉韶笑,“我覺得謝哥哥不會對畫妖動手的哦,但可能會罵一頓。”
謝映儘管和修仙界的主流認知一樣對妖有偏見,但他並不會因此輕視妖物的生命,隨手將其抹殺。
曲泠鬆弛了一些。
“啊!臭男人!”葉韶突然橫眉豎目,一雙杏眼裡閃爍著狡黠的光,“你居然抱著我在關心彆的女人!”
曲泠一僵,任憑葉韶轉身,雙手搭在他的胸前,故作生氣地指責他,“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的!”
沒等曲泠回答,葉韶突然又一挑眉,換上一副滿意的神色,半眯起一隻眼睛摸摸下巴,“嗬,鴨頭。你不就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
她歪著臉等待少年如往常一樣炸毛大呼小叫,沒想到卻落入了清冷寒潭一樣的眸子裡。
明明是暖色,偏偏此刻幽深寂靜得嚇人,深處似有暗流洶湧翻騰。
眼底一顆淚痣清冷又帶著克製的蠱惑。
葉韶:...?
不知道為什麼產生了一些危機感,像是被大型捕獵者盯上了的感覺。
“...老婆,生氣了?”葉韶試探著說。
曲泠很緩慢地眨了眨眼,突然朝她綻開一個燦爛的笑,“沒有呀。”
葉韶:?
曲泠依舊笑吟吟地盯著她,按著她的肩把她轉過來在自己懷裡安放好。禁錮一樣的擁抱倒是鬆了些,他單臂圈著她,另一隻手慢慢地撚她的耳墜子。
葉韶:???
她滿頭問號,想回頭質問,但是單邊耳朵上的小銀葉子被捏住,頗有幾分動彈不得。
肩上一沉,曲泠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沉沉的呼吸燙在她的耳畔。
把外袍給了葉韶,少年現在一身單薄短打,卻依舊體溫偏高。
葉韶儘管現在幾乎不受寒毒的困擾,但還是體溫比一般人要低上這麼一些。此刻她穿著自己從現代帶回的薄款連衣裙,被曲泠這麼嚴嚴實實抱住,隻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個熱水袋裹住一樣舒適。
“不說話裝高冷是吧?”頭不能動,不代表嘴巴不能動,葉韶開始了話療,“你這丫頭,又在發什麼瘋。”
“阿音。”曲泠的聲音聽起來在笑,“你心跳得好快。”
葉韶猛然噤聲。
曲泠把側臉貼在她的脖頸上,能夠聽見薄薄肌膚下流動著的血液聲音,汩汩伴隨著心跳搏動著,那是鮮活的生命在昭示自己的存在。
葉韶很真誠地回答他,“你正常一些,我害怕。”
曲泠悶悶地笑。
“一般文學作品裡,這麼笑的人下一秒就要把我的頭擰下來了。”葉韶說,“我們主打的還是全年齡向的,請不要玩這一套。”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曲泠真的驚訝了,他把身子往前湊,“我怎麼會傷害你?”
葉韶:。
算了。累了。
就當孩子在發瘋吧。不要強行理解變態預備役的心理活動,以免被創飛。
葉韶開始擺爛,很自覺地靠在他身上,接著看另一邊的劇情。
懷裡的少女徹底放鬆了身體,全身重量都沉沉賴在他懷裡,甜軟的花果香被他的體溫蒸騰起來,和深林冷香混在一起,融得不分彼此。
心裡灼燒著的嫉妒被洶湧的喜悅覆蓋,極冷與極熾烈的情緒攪和著翻湧,又被生生克製起來。
阿音要求他隻關心自己。
真好。
但是阿音自己做不到。
明明都答應他了。
“?”
葉韶總覺得身後危險的氣息越來越明顯,她回頭去看,隻看到曲泠朝著她的燦爛笑臉。
葉韶:...
她轉過頭去。
另一邊,謝映已經和崔之風交涉完畢。
崔之風還是想要接著修煉的,也為了昭雪林家沉冤,應天宗是必須走一趟的。
“但你把這麼多無辜的人引入這個地方,”謝映道,“哪怕是為了吸引我們注意力,還是需要自己領罰。”
他需要借助應天宗的力量,那也必須受到應天宗規矩的管束。
崔之風頷首。
“為什麼?”畫妖著急了,她揚起臉,“我們又沒有做錯!”
“讓大家過上夢寐以求的日子,又有什麼不對!”
說到這裡時,畫妖眸子裡出現幾絲妖族特有的偏執,她一手按上自己心口,“真實生活苦難艱澀,畫境溫柔美好,仙長為何如此固執!”
謝映垂眸看了她一眼,將束縛住她的追蹤陣消去。
他沒有回答畫妖的問題,而是轉向崔之風,“你要怎麼處置這畫妖?”
“要看她想去哪裡了。”崔之風笑,“我又不是她的主人。”
謝映微微皺了眉。
畫妖如今能夠構建出容納這麼多人的畫境,日後修為精進,不知又會變成如何強大的妖類。
她現在看上去溫柔良善,但若是一著不慎走了歪道,或是又像今天一樣由著自己的認知把眾人拉進畫境享受美好生活,放著她不管就是對住在周圍人的不負責任。
世人厭惡妖類,它們定時炸/彈一樣的性子就占了絕大多數的原因。
“那你要麼離開這裡,去沒有人煙的地方。”謝映說,手按在自己腰間的沸宵劍,“要麼,我就將你封印。”
畫妖神色一凜,眸子朝上盯著謝映,與宿棠月同樣的眉眼裡露出幾分憤怒。
謝映眉宇冷凝。
他不嗜殺,也不會從封印或是驅趕妖類中獲得分毫快/感。
他隻是要保護人類,行使他的職責。
大約這也是一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葉韶突然後知後覺想到摟著她的也是一隻妖,艱難回頭想去看他的神色,結果因為他緊貼著她的臉,少年溫熱的呼吸一下子噴在她的唇畔。
葉韶往後仰了仰。
曲泠顯然很滿意這樣的近距離接觸,他往前湊,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就是動動唇瓣就會唇齒相依。
曲泠停住了,挑眉示意葉韶說話。
葉韶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