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霜色劍光亮起,將魔息撕扯開來。
葉韶終於獲得了片刻喘息。
一片混沌的視野裡,她看見少年渾身浴血,觸目驚心的傷口從肩頭直直裂到腰腹,大約是野獸的爪痕。
他眼睛很亮,亮得懾人。
伴隨著咆哮,幾乎和魔氣凝為一體的巨狼躍下,震起一陣陣魔氣翻湧。
少年就地一滾避開,灼熱猩紅的血灑了一地,瞬間門被魔息給貪婪吸收。而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嘴角揚得很囂張,犬牙尖銳咧出。
他眯著眼,手指用力抹上自己的長劍,鮮血噴湧而出,順著劍身往下淌。
他念出一串葉韶聽不懂的妖族密語,隨後喝道,“楊柳!”
無形的鎖鏈破開魔氣,鎖向巨狼,卻生生崩裂。
少年生生咳出一蓬鮮血。
葉韶睜大眼睛。
她分明不認識他,卻有一個名字在喉間門,馬上就要脫口而出,卻又被魔氣用力按下去。
葉韶往前跑,然而魔氣就像是要和她作對一樣,就這麼幾步的距離,偏偏永遠無法達到。
巨狼長嘯一聲,赤紅的雙目像是要滴下血來。
它呼哧呼哧地喘氣,口鼻噴出一股股陰冷的魔息。
少年不再笑了,他的目光變得很淡。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脊背很直——葉韶這才發覺,他背後也有深可見骨的猙獰傷痕。
冷月般的長劍指向巨狼。
“抱歉。”他說,“我隻能殺你了。”
耳側的銀葉子微微一晃,泛起一小串清靈的光。
與此同時,巨狼帶著滔天魔息從高處躍下,海嘯般的魔息傾瀉落地,震耳欲聾的聲響中,少年的身形顯得格外渺小,又如鬆如竹。
下一秒,他不退不避,迎著無匹的威壓一掠而上!
——“曲泠!”
少女的清喝聲驟然響起,隨後,柔軟的胳膊摟上了他的肩頸。
下一瞬間門,洗星的劍光爆開!
一道劍意無比精準地斬在巨狼心口,將它身形硬生生停頓了半秒。
也就是這片刻的停滯,讓曲泠得以調整劍勢,無比狼狽地跌落在地上,摟著葉韶滾了好幾圈才消去力道。
“阿音?!”他又驚又怒,偏偏心底還有一絲無法抵禦的喜悅在冒頭,“你、你...”
你他媽過來乾嘛?你怎麼找過來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千萬句疑問堵在他的心口,一時居然發不出聲音。
曲泠“你”了幾聲,最後憋出一句,“你沒受傷吧?!”
“知道了我也愛你我的老婆。”葉韶說,她捂住曲泠的嘴,緊緊盯著身影僵滯的巨狼。
一息、兩息。
巨狼突然暴起,曲泠肌肉猛然繃緊,又被葉韶按住脖頸,“不許動!”
她感受著曲泠身上不正常的熱度和戰栗,心裡像是被人揉過一遍又一遍似的酸澀發疼。
曲泠強行克製住自己掙脫的衝動,小聲和葉韶商量,“阿音,彆鬨...”
現在畢竟不是撒嬌的時候。
轟然一聲!
巨狼突然發了狠似地用自己的腦袋撞著地麵,血花迸濺的同時,漆黑魔氣從它的口鼻與眼角被逼出,隨後被星光追著吞噬乾淨。
葉韶緩緩鬆開了捂住曲泠嘴巴的手,然後沒忍住輕輕捏了一把他的臉,“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曲泠腦子一時有些不夠用,他想去抱葉韶,但手臂剛搭上去,猩紅血跡就泅在了葉韶嫩綠的夏衫上,不協調得嚇人。於是他趕快縮回手,“不是...”
沒想到愛乾淨的葉韶本人並不介意,直接往他身上鑽,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
“阿音?!”曲泠更愣了。
怎麼打個架突然和世界脫軌了呢?
老婆突然這麼黏人他有些受寵若驚。
幸好那裡楊柳還在死命拿頭撞地板,給了曲泠一些能夠抓住的話題,“她這是在...”
“她從心裡入魔了。”葉韶說,“我試著去幫她清理。”
她沉下眉眼,“我不確定。”
巨狼現在幾乎全身上下都是魔息,但葉韶總覺得不太對勁。
並不是入魔這麼簡單。
“嗯。”曲泠說,他動了動眉,趁著葉韶沒注意的時候把她摟得緊了些,少女瘦瘦的肩胛骨磕碰在他的傷口上,帶來歡悅的戰栗,“其實是...”
他剛開口,楊柳就抬起頭來。
她仍在喘息,但是目光已經恢複了清明。
“她主動在吸收魔氣。”曲泠說。
葉韶“哈?”了一聲,猛得仰頭去看曲泠,結果腦門撞到了曲泠的下巴,疼得她倒抽氣。
曲泠伸手幫她揉,葉韶對此適應十分良好,微微皺著眉,“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楊柳說,她聲音很啞,但又極度堅定,“我要把這裡的魔氣給吃光。”
“然後我去死。”
葉韶呆住。
裡麵每個字她都認識,串在一起也不是很困難的字句。
但是她卻沒有辦法去理解裡麵的意義。
“楊柳起過誓的。”曲泠垂下眼睫,修長手指揉著葉韶泛紅額頭,“她會保護這片山林。”
無論用什麼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