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衰微的神明10(1 / 2)

第三百一十五章

晉江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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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可是對方大夫有什麼疑慮?”

坐在桌前的“任少爺”突然開口, 打破了一室寂靜。

她端起小廝奉上的茶水,淺淺的飲了一口。

神明抬起雙眼,搖頭。

“你多慮了。”

說罷,祂用餘光瞥向時淺渡。

手掌抬起, 換了個地方, 自然而然地落在她搭在床鋪邊的衣服上。

兩指並攏, 夾住一塊衣角, 輕輕地扯了兩下。

像是在警告, 又像是在討饒。

但鑒於祂是神明……

便隻是無奈的提醒了。

“噢, 我見公子神色不似方才那麼自在,還以為是有什麼想說的呢。”

對方說起這話的時候, 時淺渡故意用手指描繪過祂露在外麵的一小節鎖骨, 掃過鎖骨中間的溝壑,輕輕往上一挑。

人類的手指比神明的體溫微高一點,溫熱溫熱的。

神明麵色不改地輕答:“我隻是數日未曾沐浴, 有些不適罷了。”

祂是不需要沐浴的, 但剛好可以以此為由頭,幫忙要來一桶熱水供子民沐浴。

“原來如此, 這事好辦。”“任少爺”對小廝吩咐,“今夜便為公子備上熱水。”

她說完,又扭頭問:“方大夫,您可檢查完了?可有病症?”

方大夫收手, 起身。

他微微欠身道:“公子身體康健,無礙。”

“如此便好,我們就不多叨擾了。”

“任少爺”將茶杯一放,起身撣開略微褶皺的衣裳。

她走到門前,又回頭笑道:“改日再見。”

三人離開, 木門重新關穩。

白露第一個按捺不住,壓低聲音道:“小渡姐姐,你你你在……”

她臉頰倍兒紅,蹲在角落裡,雙手捂住了眼睛。

“剛才我差點沒忍住出聲。”

神明解除神力,反手捉住了時淺渡的手腕。

祂斂著眉頭,對上那雙懶洋洋的眼睛時,又無奈地舒展開了。

“你真是越發不正經了。”

神明依然冷清得如同高高在上的天邊皎月,隻有白露被偶然瞥見的場麵看紅了臉頰。

“倒是我沒考慮到白露還是個小妹妹呢。”

時淺渡嘴上這麼說,身子卻在神明身邊彎下腰來,垂眼看祂。

祂並不避開,就淡淡地與她直視,坦坦蕩蕩。

縱使房間裡有人,祂竟然還能那麼淡定。

真是一點兒都不可愛。

就不能偶爾臉紅一下,緊張一些麼?

她回想起神明輕微滾動的喉結,忽然一笑,負手直起了身子。

手掌落在祂綢緞般順滑的黑發上,輕輕勾起一縷。

她壓低嗓音,似是噥噥蜜語:“神明大人,您若是紅起臉來……”

一定格外誘人吧?

沒待她說完,便聽到房間裡想起了薯片碎裂的“哢嚓哢嚓”聲。

白露嚼的特彆起勁兒,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故意嚼出聲音給他們聽的。

回頭看去,小姑娘背對著床鋪坐在桌前,露出來的一對兒耳朵早已經紅撲撲的沒法見人了。

時淺渡睨了一眼麵色冷清的神明,收回了手。

她笑道:“算了,又不急於一時。”

白露心裡羞答答地說,就是就是,青天白日的,不合適嘛!

她不好意思明說出來,隻能這樣在心裡嘟噥。

公子看起來冷清,沒想到竟然懼內,讓小渡姐姐那麼欺負都不還手。

她要是也能嫁給這樣一位郎君就好了。

落在身上的手指挪開後,神明才無聲地舒了口氣。

祂起身,往窗外望了望太陽的高度。

“外麵也差不多會有官兵和大夫一同為百姓診察了,若找不到你們恐怕會有麻煩,你們找個合適的時間出去吧,待過了診察時間,隨時再回來都可以。”

時淺渡撇撇嘴:“這就著急把我們往外趕了?”

她把窗子支開點,觀察觀察外麵的情況。

白露舔舔吃完薯片的手指頭,表情美滋滋的。

“好,我們這就找機會溜出去。”

神明點點頭:“今晚小廝會備好熱水,你們若需要,過來便是。”

“……”

白露蹭的一下漲紅了臉,羞赧又不可置信。

真沒想到公子是這樣的公子!

竟然麵不改色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連忙衝神明擺擺手,一本正經地拒絕道:“公子,我、我就不用了,您跟小渡姐姐一起吧!”

時淺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揉揉小姑娘的頭:“他是說,他不在房間裡,我們可以過來沐浴。”

“啊……這、這樣呀……”

白露揉揉自己燙得厲害的臉頰,因為誤解很不好意思,聲音越來越小。

她在兩人之間掃視一圈,稍微大點聲說:“我還是不來打擾了。”

說完,她還眨巴眨巴眼睛。

那表情像是在說:你們一起好了……

神明與白露對視,忽而一頓,移開了視線。

……

神明不是個會留在房間裡享清福的人。

祂接連見過大夫和一位官員後,就離開官府,親自到外麵去幫忙。

一身上好的氣質就能讓百姓們信服,加上祂為人親和,不嫌苦嫌累,不高高在上,沒有威圧感,很快就融入了祂的子民之中。

人們全都敬祂重祂,隻要祂一出現,總有人願意主動讓開一條路。

比起敲鑼打鼓才能讓百姓聽話的官員,祂倒是更像是父母官了。

“公子,您看我娘的傷口怎麼醫治比較好?”

一個二十左右歲的女人請神明進了家門,引祂看向自己母親的腿。

她神色緊張焦急:“城中大夫不夠,現在都在診察疫情,我根本請不來人,聽聞您精通醫術,求您幫我娘看看吧!她前幾天發水的時候,被一截斷了的木頭戳壞了腿,大夫給簡單包紮了一下,說有兩天就慢慢好轉,可現在情況好像更不好了!”

神明蹲在床邊,解開綁在小腿上的布條。

隻見腿上的傷口已經化膿,被悶得快要腐爛了。

祂斂斂眉頭,丟掉破布,接來乾淨的清水。

接著,將昨晚提前備好的草藥拿出。

“老人家,我需要將你腿上的腐肉刮掉,會很疼,你稍微忍著一些。”

老婦人點點頭:“我這輩子沒什麼能耐,也就能忍著疼了。”

一輩子下田種地乾活,晚上織布縫衣,有什麼可忍不過去的啊。

要說疼,能疼得過生孩子的時候嗎?

腿上的腐肉濃水被刮掉時,她額頭上滿是冷汗,卻從頭到尾沒有吭一聲。

唯有手指死死地抓住女兒的手臂,疼得青筋暴起。

神明將藥敷上,以乾淨的布條輕輕纏了兩圈。

祂說:“雨水過後這幾天,天越來越熱了,傷口千萬不能一直捂著,過三個時辰便解開換一換藥,這幾份草藥你們留著,換藥時用,如果兩天還不好轉,再去尋我。”

“好,好,多謝公子!”

兩人連連道謝。

女人送神明離開時,目光幾次掃過自家的雞籠。

反複看了半天,終於狠下心來,喚了一聲。

“公子,您等一下!”

她從雞籠裡掏出唯一一顆雞蛋,用衣角蹭乾淨上麵的雞屎,把蛋擦乾淨,遞給了神明。

“您是我娘的恩人,我們實在沒有銀錢,這雞蛋……”

神明微怔,冷然的眉眼變得柔軟些許。

祂搖頭:“你的心意神明大人必定感受到了,這個就留給你娘吃吧。”

說完,祂沒有再回頭,離開了子民低矮的房子。

才一出來,便又有幾個百姓圍了過來,與祂說說好話,或是請求幫忙。

忽而,祂感受到了一道帶著些笑意的目光。

這目光有點兒熟悉。

難道是……時淺渡嗎?

神明薄薄的唇角往上翹了一下。

祂回頭,去人群中尋找時淺渡懶洋洋的身影。

卻沒能找見人影。

祂隻瞧見那位上午才見過的“任少爺”雙臂抱胸,站在官府施粥的鋪子前,遠遠地看祂。

見到祂回頭,她友好地笑了笑。

不是時淺渡啊。

神明收回視線,沒什麼留戀,轉身便走了。

還以為……能在外麵碰見她呢。

這會兒祂光明正大地出門,她反而不見蹤影了。

隨著祂下午的忙碌,對神明的信仰在百姓中越發膨脹了。

一傳十、十傳百,人人都在心中念叨對神明的敬仰。

他們不知道神明的模樣,便將“公子”的模樣當做神明的替身,崇拜信仰。

這正巧陰差陽錯地加深了信仰的力量。

神力越來越充盈。

神明隨之容光煥發,無論何時、無論走在哪,總有一種光芒加身的感覺,讓人們的目光控製不住地追隨祂而去。

而祂也在混亂紛雜的人群中尋找。

“白露。”

祂看到剛剛領了一碗蔬菜粥的白露,衝她招招手。

白露臉上一喜,小跑過來。

“公子,您找我?”

“你小渡姐姐今天下午是不是跟你在一塊兒?”

“噓——”

白露做個禁聲的手勢。

她偷摸摸地拉著神明,避開官兵的視線。

“小渡姐姐在教我們把飯弄得更好吃,不能讓官府的人發現我們在窩棚那邊偷偷生火,公子,您跟我過來吧!”

災民太多了。

朝廷派來賑災的官兵沒功夫把所有人都看得很嚴。

隻見幾個比較偏僻的窩棚邊,二三十個人全都圍在一起,正在分手裡的食物。

地上全是泥土石子,能找到的鍋碗瓢盆也都不乾淨,但人們渾不在意,嘶溜嘶溜地吃東西。

相互聊上幾句,笑得開懷,這麼一看哪兒像是災民。

“時姑娘,你這個法子弄得也太好吃了!”

“是啊是啊,沒想到這節骨眼上能吃到這麼好的東西。”

“你剛才用的是鹽嗎?我好像從沒見過那麼細的鹽!”

時淺渡被圍在中間,身邊的百姓七嘴八舌。

她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鹽鐵都歸朝廷管製,可不興亂說。”

她懂得製作細鹽的方法,係統空間裡也有瓶料理用的調料。

但誰知道淳樸的百姓裡有沒有混了幾個心眼多的呢,鬨出事端就太麻煩了。

“是是是,這味兒確實跟鹽有點不一樣,到底是什麼好東西?”

“管它是什麼呢,好吃不就得了!”

“哈哈哈,就是,以後時姑娘要是開飯館,我老牛第一個去捧場!”

有人刨根問底,有人並不在意,隻管大快朵頤。

神明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他們。

祂想,時淺渡果然不需要她。

她無論在哪兒,都能依靠自己活得暢快,成為人群裡領袖一般的存在。

那為什麼還要纏著祂呢?

祂不理解。

祂眸光變得複雜,平靜了千年之久的心臟莫名沉悶。

她本可以一走了之的,不是嗎?

“公子?”白露衝祂招招手,“您怎麼不走了呀?”

“大家吃的那麼高興,我就先不過去了,你也去吃東西吧。”

神明拍拍白露的肩膀,轉身往回走。

卻在下一秒,聽見了熟悉的吊兒郎當的聲音。

“這位公子,來這兒是想說什麼嗎?”

時淺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繞到了祂麵前,雙手抱胸靠在牆邊,擋住了祂的去路,還歪了歪頭。

“……”

有一種被抓包的感覺。

神明微微一頓,冷清的雙眼露出驚訝。

她是怎麼做到像祂一般瞬身的?

又或者是……

祂真的發呆了那麼久麼?

祂收斂了神色,說:“晚上你還來嗎?”

時淺渡摸摸下巴,戲弄道:“神明大人這是在邀請我嗎?”

她一邊說,一邊上前了一步。

“嗯?”

“我是想,晚上小廝會送來熱水,我無需沐浴,放著便浪費了。”神明與她對視著說完,就錯身離開了,“你若不需要,那就算了。”

“哎,彆著急走啊。”

時淺渡撇嘴,心說,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油鹽不進。

不過嘛,既然這次主動過來問,那就是很希望她過去的意思唄?

她從身後抓住男人的手腕,湊到祂耳畔。

“那記得給我留個門。”

神明垂在身側的手指輕微動了動。

祂頷首:“好。”

真是的。

祂活了一千年,就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子民。

更彆提,她還是個僅僅二十歲的小姑娘。

……

“蕪湖,熱水泡澡就是舒服啊!”

時淺渡整個人泡在木桶裡,舒服得直感歎。

她手指間夾了一顆石子,向上彈起,打在屋頂上,“噠”地一響。

“神明大人,您真的不來泡個澡嗎?”

神明隱去了身形,正坐在屋頂上。

仰頭,便能看到漫天的星星。

身下不間斷地傳來水聲,還有時淺渡時不時的話語。

這總是能讓祂想到白天的事。

想到她蓄意的調戲,還有埋在他耳邊的輕聲低語——

子民對你做什麼,隻要沒有惡意,你就欣然接受?

祂是神明,已經渡過了漫長的歲月。

人類在他眼裡隻是子民,隻是小輩而已。

一個……過於不正經的小輩。

祂理應像從前一樣,對所有的子民都一視同仁。

可祂又會想起她的話,她說是她幫了他,難道不應該有所不同嗎?

還會想起她把一隻毛筆放在食指上,像天平一樣傾斜。

神明,是不是應該有所區分呢?

有所分彆,就容易出現個人好惡,不是麼。

淡金色的眼眸中閃過了淡淡的迷茫。

房間裡不停息的水聲顯得有些亂。

“真不泡澡嗎?”

祂抬起手指,用指節在瓦片上回敲了兩下。

“不必再說了,我不用。”

“嘁,好吧好吧。”時淺渡低低地哼起歌,還吐槽道,“就算不用吃東西也不用沐浴,偶爾體驗一下也是極好的啊,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享受,跟苦行僧有什麼區彆啊。”

神明聽她頗為幼稚的語調,唇角動了動。

祂的子民啊,年紀也不算小了,性子幼稚跟個小孩似的。

“子民生活困苦,我既然不需要這些,就儘量不要浪費資源了吧。”

“哈?你自己能浪費多少嘛。”

時淺渡在溫水涼透之前從中出來,換好了一身新衣。

她掀開房頂上的磚瓦,翻身到屋頂之上。

“既然你不願意下去,那我過來找你好了。”

神明沒料到她會直接這麼上來。

才洗完澡的溫熱氣息夾雜著淡淡的香氣,一瞬間侵襲了祂的鼻息。

祂手掌一翻,便拿出了一件薄毯,輕輕地批在時淺渡的身上。

“晚上還是有些涼的,多注意。”

神明的嗓音依然冷清,彆無雜念。

“我沒事啦,這都小意思。”

時淺渡裹起毯子靠在男人身邊。

那餘光往旁邊瞥了瞥。

神明與她獨處時,便化回了金發金眸與一身疊裳。

金色的長發隨著晚風輕輕飄動,露出了漂亮的下顎線,又緩緩回落到臉頰旁邊。

祂的神色很冷淡,從不因為誰出現或消失而有半分波動。

“彆不注意,到時候真的生病了,還要我照顧。”

祂嗓音淡淡,細聽的話,好似有絲笑意。

時淺渡這人,任性、幼稚又……

祂眼眸閃了閃,沒有繼續往下想。

手指微動,操控著神力。

隻見半裡地外,有一處被洪水衝垮的瓦房,磚瓦無聲地漂浮在空中,如同有生命一般很有規律地自己恢複成最初的模樣。

速度不算很快,但也沒用太久,廢墟就化為了房屋,一切歸位。

此時天已經黑了,那邊又是待興的廢墟,無人看守。

正因如此,沒有人會發現夜晚的變化。

人們隻會在第二天清晨,迷迷糊糊地發現,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做這個嗎?”

時淺渡抓住祂的手指。

不知為何,神明的體溫總是比人類略低一點兒,碰上去涼涼的。

握在手中把玩,顯得剛剛好。

神明從來不曾拒絕或反抗過她的動作。

祂答:“昨晚把洪水泄出去一些,修複了十幾棟房屋。”

“你知道嗎?”時淺渡一搭沒一搭地把玩祂的手指,“就算你現在神力充盈,我也覺得你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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