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曜料到放出要建港口的消息後,可能會有商賈上趕著捐銀子。但蕭景曜沒想到,前來捐銀子的商賈會這麼多。
看著顧希夷統計出來的幾百位商賈,蕭景曜整個人都恍惚了,“閔州的大商賈這麼多的嗎?”
不是,他現在噶四大家的時候,明明也跟著噶了一大堆大商賈啊。怎麼還有這麼多?
建港口的銀子,可不是隨隨便便捐個幾千上萬兩就行的。沒個大幾十萬上百萬,都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閔州能百萬家底的商賈這麼多?
驚,貧困之地不貧困,商賈身價趕國庫!
這麼一算,蕭景曜都不知道該說是大齊的國庫太少,還是商賈們的家底太厚。
當然,這得是不算國庫裡從倭島運來的黃金白銀的情況下。
那些銀子不能隨便全都流入市場,黃金的話,得做儲備,用來錨定貨幣。
開了海禁,蕭景曜就能想辦法盤活大齊貨幣,讓大齊銀票在周圍亞洲國家通通都能使用,再夢大一點,搶占世界市場,讓世界認可大齊貨幣。
就像後世某國一樣,遭遇經濟危機就印鈔放水,讓全世界買單。
當然,這需要大齊一直強大下去,沒有強大的現代科技輔助係統也成不了。但輻射到周圍這一圈國家足夠用了,整個亞洲都是一體,其他旮遝的彆來沾邊!
自從朝廷同意開海禁後,蕭景曜就是這麼膨脹。
走路囂張,絲毫不慌.jpg
蕭景曜覺得前來給福安港口送銀子的閔州商賈太多,還是莊明告訴了蕭景曜內情,“總督府可不好進,商賈身份低微,也沒彆的渠道去見您。您有所不知,這群來給福安港口捐銀子的商賈,並非都是閔州人。還有附近的浙商徽商,能趕上的全趕過來的。晉商也想過來摻一手,奈何路途遙遠,現在可能還在路上。”
蕭景曜微微瞪大了眼,半晌才搖頭失笑,“是我低估了商賈們賺錢的本事。”
能把生意做大做強的,在商業上,誰沒有一雙比狗更靈的鼻子?隻要能掙錢,商賈們嗅著味道就來了,不然這麼厚的家底是怎麼攢下來的?
反正蕭景曜也沒說建福安港口隻收閔商的捐款。其他商賈現在不趕緊跑來占個位置,在蕭景曜麵前露個臉賣個好,以後他們怕是連喝湯的份都沒有。
畢竟閔商有主場優勢,人家就在閔州,離得近。他們這些外地商賈要是還不積極一點,那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閔州商賈掙大錢,這多難受!
對商賈們來說,還有什麼事比明明發現了商機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彆人賺錢,自己連口湯都喝不上更難受嗎?
是以浙商徽商都積極得很。
這倆本就是整個大齊都有名的大商人,還有著自己的商會,在外都是互幫互助,進了商會就會互相扶持,幫助同鄉在本地站穩腳跟。
閔州當然有浙商和徽商,其他地方的大商人也有。商人嘛,天南海北到處找生意,哪裡賺
錢往哪裡跑。先前閔州海上走私,消息不可能瞞得死,精明的商賈們算算賬就能發現其中的貓膩。
隻不過這事兒全都被四大家把持,閔州本地官員和商戶基本瓜分掉了海上走私的巨額利潤。其他商人想分一口羹都分不了,早就百爪撓心,遺憾地直拍大腿。
現在蕭景曜說要在福安建港口,又有傳言說朝廷要開海禁,原來掉腦袋的大事兒,現在隻要走朝廷正規手續,老老實實登記,交稅,那就是合法的買賣。
這麼大的利潤,誰不趕過來占個位置誰就是驚天大傻子,以後彆乾商人了,那就不是個經商的料!
什麼?福安港口還沒開始建,為什麼要給朝廷送錢?
當然是因為早點把港口建成,大家的商船能早點出海啊!
兵貴神速,商人做買賣也是講究速度和時間的。出海一次,所得的利潤幾乎就能超過一些小商賈的全部家底。要是遲了一陣時日,那可都是錢!
身為商人,還能沒有這點子精明?
蕭景曜聽完莊明的解釋後,忍不住搖頭失笑,對商賈們建港口的熱情有了充分的了解。
蕭景曜十分感動,然後決定又透個口風出去:港口最好的位置,朝廷有意租給這次捐銀子最多的那幾家商戶。前三年免一半租金,三年後再收租。
商賈們聽到這個消息後當即就是一聲臥槽,朝廷有能人啊!這個精明程度,簡直讓他們懷疑朝廷裡有同行了!
想讓精明的商賈們心甘情願地掏銀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他的不說,大齊疆域遼闊,年年鬨災,各地一鬨災,朝廷倡議商賈捐銀子,人家理都不理。那還是他們的家鄉呢,說不掏銀子就是不掏銀子。要是不給他們足夠的好處,或者在他們麵前吊上足夠甜美的胡蘿卜,想從他們手裡拿銀子,做夢!
蕭景曜現在就吊的一手好胡蘿卜。
前資本家和現商賈打交道,屬實是專業對口了。
蕭景曜拿捏商賈們,當真是一拿一個準。
商賈們哪怕知道這是蕭景曜放出來的誘餌,都隻能痛並快樂著的往外掏銀子。
原本打算捐個幾十萬兩的,現在果斷加碼,掏出算盤劈裡啪啦一頓打,仔細算算自己這次最多能拿出多少銀子。
雖然他們競爭不了捐款第一的位置,但聽總督大人露出來的口風,日後的港口碼頭,怕是都會按捐款數額來租給彆人。他們搶不了最好的位置,也不能拿個最差的位置不是。
巧了,其他商賈們也是這麼想的。
蕭景曜隻用了一句話,立馬就讓他們給卷起來了,捐款百萬起步,讓知情人咋舌。
就沒見過這麼熱情高漲的商賈。
尤其是對經商一竅不通的官員更是奇了怪了,怎麼這些商賈一個兩個的都跟吃了藥一樣,都快把家底掏乾去求蕭總督收下。
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奇觀?
不愧是抄家總督!
彆人犯了罪物理抄家,沒犯罪的,一套騷操作下來,基本
也和抄家沒差。
蕭總督,抄家的神!
蕭景曜穩坐釣魚台,笑看商賈們忙成狗,到處湊銀子,並沒有急急忙忙就開始收銀子,而是給了他們充足調銀子的時間,足足一個半月後,蕭景曜才挑了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統一見了這些商賈。
商賈們懷著激動忐忑的心情前來赴會,覺得不管如何,這回能見到蕭總督,他們已經贏了一半了。
不然想見一方總督,那是這麼輕易的?
蕭景曜對商賈們的態度還是不錯的,並沒有擺總督的架子。前來赴會的商賈,桌麵都準備了一杯熱茶還有些瓜果點心。這些東西一擺,登時減少了一些這場商會的嚴肅感。原本忐忑不安,心裡沒底的商賈們莫名平靜了下來,互相對視了一眼,各地的商賈聚成一團,互相落座。
蕭景曜到得不算晚,正好在所有人落座後,蕭景曜便出現在所有人的麵前。
商賈們頓時起身,烏泱泱給蕭景曜行禮。
蕭景曜並未阻止他們,等他們起來後才笑道:“你們如此支持本官的公務,本官很是欣慰。你們這般熱情,本官也不會讓你們吃虧。先前說的,都作數。不僅如此,這麼大的事,官府必然會在港口刻碑,記下大家的善舉,誰捐了多少銀子,都會刻在碑上。千百年後,閔州百姓都會記得你們的善舉,縣誌中也會記載一筆。”
商賈們心裡頓時舒坦了不少,他們花了這麼多銀子,以後能加倍掙回來不說,還有官府給的好名聲。麵子裡子都有了,掏銀子都沒那麼肉痛了。
蕭總督,敞亮人!
蕭景曜這次還想順便再看一看這一批商賈中有沒有優秀的好苗子。能混成大商賈的,定然都是大齊商人中的佼佼者。蕭景曜想搞海上貿易,必須得讓這一批精明的商人出海去經商,賺彆的國家的錢,肥大齊的國庫。
貿易搞起來,經濟流動起來,才是向上蓬勃發展的社會經濟情況。
這些人,以後就是賺外彙的主力軍啦。蕭景曜當然要多多關注一下。
反正最後都是大齊受益。
蕭景曜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朝廷裡懂經濟的官員少之又少,每次碰上這種大型商貿事件,都是派個官員草草了事。士農工商,商人處於鄙視鏈底端,由高高在上的士大夫來主辦這樣的商貿事件……想也知道他們會怎麼乾。比如覺得銅臭味臭不可聞,俗不可耐,提到錢就拉低了他士大夫的清高啦,又比如天然瞧不起商賈,自己又不懂經商之事,被商賈們忽悠得找不著北還自以為自己想了個絕妙的主意啦……
各種奇葩事簡直不要太多,蕭景曜聽到都覺得腦殼痛。
商業也是社會極其重要的一個支柱啊,你們怎麼能這麼不放在心上?就這,還好意思糾結國庫空虛?
那不廢話嗎!
商稅低,農稅高。蕭景曜看到這個收稅方式都無語凝噎。也就是蕭景曜走了科舉這條路,一句青雲直上成了官老爺。要是他在大齊重操舊業,再去經商,這個稅率真是令人感動到落淚。
都不提商賈們五花八門的避稅方式,就算是足額交稅,交的稅相較於商賈們賺的銀子而言,那真的是九牛一毛,蕭景曜覺得自己要是乾回老本行,不說成為大齊首富,成為富甲一方的大富戶還是可以的。
而且還隻用交非常少的稅。
不過蕭景曜也知道,商人們做買賣,花在上下打點上的錢絕對不少。封建社會的衙門可不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所謂“官字兩張口,可仰吞國脂,俯噬民膏;亦能上護國器,下哺黎民”。
想也知道,前者比後者多太多。
看看蕭景曜這幾年的一些大動作。彆人都叫蕭景曜抄家總督。但要是官員們自身遵紀守法,不是自己的東西絕不伸手,縱然蕭景曜將賬目查了個底朝天,又能抄誰的家?
這些年的官場大清洗,清理了一茬又一茬的貪官汙吏,但新的貪官汙吏還是像雜草那樣,不知不覺間又遍布整片原野。
正寧帝為此很是揪心,福王也十分不解,難得正經地詢問過蕭景曜,“朝廷給他們的俸祿還不夠多嗎?尊崇的地位,優渥的俸祿,他們還有什麼不滿的?⑴_[]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能當官的,不論品級大小,都是人上人,過得絕對比大齊絕大多數人要好。如果將大齊所有人總共分成十份的話,日子過得好的和日子過得不好的人,應當是二八分,甚至於到了一九分。那麼即便是最低品級最低的微末小官,也該在那過得好的二成之中。
福王很是納悶,“一些官員,明明自己家也是一貧如洗,最是知曉貧苦人家的艱難。怎麼當了官之後,就變成了他們曾經最厭惡的狗官了呢?到底是他們的錯,還是朝廷哪個地方出了問題?”
不然怎麼讀書考科舉時還算是個品行端正的讀書人,怎麼一當上官,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貪官。委實叫人想不明白。
蕭景曜也沒辦法說明白其中的道理。有的人脫離了原有的階級後,不僅不會為原有階級發聲,還會變本加厲地剝削原有階級的百姓,隻是因為想要彰顯自己和他們的不同,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擺布的可憐人,而是成為了高高在上的上等人其中的一員。
更何況,人的眼睛天生就是往上看的。不會去和不如自己的人比,而是一直盯著比自己過得好的人。同為官員,有的過得緊巴巴,兩袖清風,捉襟見肘,也有人仆役成群,金銀財寶無數,子孫後代八輩子的銀錢都攢夠了,誰不心動呢?
無非就是要同自己的貪婪做鬥爭而已。
蕭景曜能克製住自己的貪婪,是因為蕭景曜現在的生活足夠優渥。可以說蕭景曜這輩子就從來沒有缺過錢,自然感受不到貧窮官員們心中的落差。易地而處,蕭景曜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不會不拿一文錢。
不過蕭景曜覺得自己更有可能辭官回鄉,乾回自己的老本行,總不能真的為了這點虛名地位,讓一家人跟著自己吃糠咽菜。
隻是蕭景曜這種乾啥啥成功的人也屬於個例,他能成功,不代表其他人能像他一樣。最終還是實力決定一切,隻是這世上,天才畢竟是少數,庸
碌無為者才是大多數。
商賈們對蕭景曜的好感幾乎要爆表。他們給官員們賠笑臉當孫子的時候多了去了,蕭景曜這樣的二品大員,一方總督,對他們的態度這麼溫和,足夠讓他們心中咕嚕咕嚕冒著暖洋洋的氣泡。更彆提蕭景曜還在耐心地向他們解釋港口碼頭的事情,但凡有不懂的,儘管提問,蕭景曜當麵給他們解答。
不僅如此,蕭景曜還他們沒人都發了一本小冊子,著重講的就是海上貿易商稅如何算的問題。
對於蕭景曜來說,這一套簡直不要太熟悉。就是從以前交稅的那方變成了收稅的那方。
海上貿易重算商稅的事兒,蕭景曜也是提前和正寧帝通過氣的。不然這麼大的事情,蕭景曜敢一個人做主,禦史們彈劾他的奏折能立馬堆滿養心殿。
這次的商稅算法比較複雜。蕭景曜正好卡在一個看起來沒比原來多多少,實際上幾項名目下來,要交的商稅比原來高出一截。但又因為海上貿易利潤巨大,正好處於一個商賈們覺得有點心疼,卻還是能接受的範疇內。
認真算起來,蕭景曜還是手下留情了,給商賈們留出了較大的餘地,讓他們出海一次,交完稅後,照樣能賺得盆滿缽滿。
商賈們原來還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在蕭景曜簡單提了一嘴後,他們一打開冊子,臉色都變得十分精彩。
這個稅率之複雜,他們看了好幾遍都沒看明白。
蕭景曜耐心地同他們講解了三遍之後,所有人都聽明白了,臉上的表情也更加複雜。
做生意的,不怕對方不懂行,就怕對方太懂行。
顯然,就憑這本小冊子,商賈們就知道,這位年輕到過分的蕭總督,是生意場上行家中的行家。
他們這些人捆一塊兒,說不定才能和對方一較高下。
有人當即倒吸一口冷氣,這位是從娘胎裡就開始不停歇地學習嗎?不僅能連中六元成為傳奇狀元,對做買賣的事兒也門兒清,商場上的老狐狸都沒辦法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眼。
這真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能做到的事嗎?
越是了解蕭景曜,就越能感受到他的可怕之處。
商賈們心中震撼,驚疑不定地互相看了看,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苦笑——有這位精明厲害的蕭總督在,他們以前使過的那些避稅手段,都趕緊停下吧,老老實實交稅才是正經。
不然,這位總督名號前頭那“抄家”兩個字,可不是說著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