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71章 世界線。(1 / 2)

話音落下, 鬱訶看到對方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恐懼。

儘管極力遮掩,但這副表現還是衝破了他精心塑造出的勝券在握。

一旦氣勢被擊潰,想要再回到先前的狀態, 已經成為了不可能的事。

“你……”

他結結巴巴道,“你在說什麼?我沒有!”

光可鑒人的地板上, 他的影子投了上去,完全正常——

可就算是這樣, 他知道, 自己的內心已經被完全勘破。

鬱訶沒有和他廢話。

他隻是往前走了一步, 離開了電梯。

對方的表情驟然抽離,被新的恐慌填滿了大腦,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幕其實很滑稽。

因為鬱訶不斷地往前走,而他身前的人則拉開距離,像是被什麼東西推著、拉著撞開。

他一路撞歪了擺在房間中央的桌子,椅子往一旁滑去,以至於擺設好的紙張飛落在地, 滑落在了電梯的方向。

鬱訶的目光, 被一張紙吸引了注意力。

他頓住了腳步。

隨後,俯下身, 從地上撿起了這張紙。

這是一則報告。

應該不過是其中的一張。

鬱訶忽略了上麵駭人聽聞的小字,隻將視線投在了幾處被加粗的地方——

是什麼東西的記載。

並且用的是古地球的語言。

略微掃過,能看到“祂”,以及“子嗣”的隻言片語。

其實,鬱訶一直有些好奇。

那些記載了他的訊息、讓研究院能夠找到他的訊息, 到底是什麼。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就是那個讓他們破解出他所在位置的原記載,以至於讓他們花費了數年, 才終於找到了他。

這些記載,全都是第三人稱。

用旁人的視角,描述了祂是多麼喜歡他的血脈,會將一切東西都送上。

和其他人的描述大差不差。

鬱訶的視線,略過了那些似是而非的句子,最後停留在了末尾。

他的視線定定地望著那句話。

手指擦過了那一行字。

記載極儘奢華,描述了許多世間罕見之物。

然而,最後的最後,卻切換成了一句第一人稱的句子。

和整體的畫風太過違和,卻讓他的眼眶忍不住有些發熱,一直盯著沒有移開視線。

——無論你做出什麼選擇……

我都支持你。

極其簡單的一句話。

這已經不是什麼記載了。

而更像是對某人說的話、傳遞的訊息,被常人所不能理解、破譯,甚至顯得格格不入。

研究這個段落的人顯然也很困惑。

如此重要的記載,竟然插-入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句子,和前麵那些鋪陳的溺愛描述相比,顯得太樸素、太普通。

於是,這個人將這句話勾選出來,然後用紅色的筆記刪除。

鬱訶看到,他們給出的想法是,這是當初記載的人添加的敗筆。

又或許,是整個傳聞流傳下來後,在途中經曆的變體,沒有任何研究、理解的必要。

說的也是,鬱訶理解他們。

和“送上整個宇宙”相比,一個“支持選擇”,顯得極其微不足道。

無論是誰,看到前麵那些洋洋灑灑的描述,大腦就會下意識沉醉在祂會送給自己血脈的奢侈品上,無論是驚恐、畏懼,都襯托得這句話無關緊要——因為太像是人類會說出的、最日常的話了。

但鬱訶卻完全沒有在意,記載上祂承諾的禮物。

他隻看著這句話。

心臟砰砰直跳。

祂果然知道……

甚至,比他還要早,早太多了。

身為全知全能的邪神,祂一定在某個時刻,意識到了未來會發生的事。

隨後,祂在記載中留下這句話。

或許,祂看到了他的搖擺不定,知道了他會做的事。

所以早在十年前,祂就已經留下了祂的答案。

在他某個時刻……當他需要的時候,他會看到這句跨越了時空、留下的話語。

這才是鬱訶想要的東西。

不是整個宇宙、不是滔天的權利,隻是真實的、最尋常的感情。

“我研究了你很久,也研究了祂很多年——”

在鬱訶身前,對方極其狼狽道,“我破譯了祂留給你的所有東西,無論你在想什麼,我都非常確定,祂絕不會希望你改變未來!”

鬱訶停住腳步。

“比如?”

他不想,也沒興趣知道他的名字。

所以,鬱訶認為可以稱呼他為巡查官A219。

巡查官A219緊繃的身體變得愈加僵硬:“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我們,你會覺醒邪神血脈嗎?如果你不覺醒,祂就沒有能力突破裡世界,和你見麵,你就會永遠蒙在鼓裡,與此同時,祂的力量會不斷地過度給你,而祂會永遠消失在睡夢裡!”

他盯著眼前的少年。

在此刻,眼底既閃過了癡迷,又閃過了恐懼,矛盾地交織在一起。

多麼可怖,又多麼強大的生物。

自認為自己是個普通的孩子,卻不知道自己能夠做到什麼程度。

邪神的力量無窮無儘。

但卻過渡給了眼前的家夥。

他不知道對方已經擁有了多少力量,但從他可以時空穿梭,回到這個時間點來看,他已經不是他能對抗的對象了。

巡查官A219的視線瞥向了他手裡的紙張。

這東西,竟然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如果是他,他才不在乎祂到底在想什麼。

忽然間,一道靈光閃過了他的大腦。

所以,太過感情用事、太像人類。

如果有什麼能夠阻止他,那就隻剩下“道德”、“責任”這種軟弱的情緒。

他張了張口,吐出聲音。

“還有……那些你已經認識的人,你也可以完全不管不顧地放棄嗎?”

想到這裡,儘管身處劣勢,巡查官A219也嫉妒地、冷冷地笑了,“雖然我不清楚現在的你,但我知道小時候的你。那真是個惹人生厭的孩子——你身邊的所有人,恐怕都是因為你的邪神血脈才接近你,但他們恐懼你。”

“如果你不再是邪神血脈,而成了……某種神,他們還會願意和你認識嗎?”

他看到鬱訶眯起了眼睛,顯然把他說的話聽了進去。

隨後,那副表情是沉思。

忽然間,巡查官A219感覺自己沒有那麼恐懼了,因為眼前的家夥比他還像人類。

而人類就有弱點。

他賭對了。

薄弱的感情,缺愛的小家夥。

他記得那些資料,對方在E星過得不好。

一個童年不幸的人,很難有單獨的人格,會緊緊地抓住伸給他的微薄情緒。

“這是你的選擇。”巡查官A219聳了聳肩,從原地站了起來,“擁有現在已有的東西不容易,為什麼不放棄過去,展望未來呢?你改變了過去,就會改變一切東西,產生不定因素,不如——”

他尚未完成的話音,被眼前的人直接打斷了。

“首先,沒有我,大部分人會過得更好。”

這是實話。

起碼E星公民會讚同。

巡查官A219睜大了眼睛。

“其次,我從來沒有要求任何人來喜歡我。”鬱訶極其平靜道,“和你想的不一樣,或許以前的我會在意,為什麼那些人會辱罵我、厭惡我,叫我雜種,但現在,我已經有了‘不被喜歡’的底氣。”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空氣中竟微微震動,發出了附和般的陣陣嗡鳴聲。

整個現實世界,都在回應他的這句話。

似乎跨越了時空,它將站在未來的他,以及現在的他連接在一起。

忽然,鬱訶意識到,自己理所當然是要站在這裡的。

——也必須說出這樣的話。

這不止是對眼前這人。

更是對以前的他的告彆。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作為敵人。

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他其實從未走出過E星那個狹窄的房子。

他在腦海裡總是將十年前發生的一切回放,將一切歸結於自己的錯誤,不願意敞開心扉、去接受周圍的一切。

當時,他孤身一人。

但現在不同了。

祂給了他如此多的自由,幾分鐘前還被秦猶妄告白……

這都不是他需要付出什麼才得到的。

“不被喜歡”無所謂。

因為他已經有了真正想要的東西。

既然這樣,為什麼要在意那些無法看穿表麵,不是真正喜歡他本身的那些人?

令巡查官A219恐懼地是,整個房間都在顫動,無數的陰影從房間的各個角落蔓延,將視線裡的一切都染成了灰黑色。

他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人身後爬起了影子。

它像是某種醜惡的巨獸,攀附在他的肩膀上,用看獵物的眼神注視著他。

現實世界,似乎也意識到了即將發生的事。

房間裡出現了一道裂縫,旋轉的縫隙裡吹入了劇烈的風,將整個空間裡的所有文件全都攪碎進去。

“不、不……”

巡查官A219倉皇地伸手,想要將這些文件抓回手心。

但這隻是徒勞。

他研究了數十年,所有的文件資料,就這麼在幾秒鐘內毀於一旦。

整棟樓發出不堪重負的崩裂聲。

巡查官A219的餘光中,可以看到它正在下沉……

就像一點點墜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