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寒料峭, 陀陀山上此時還覆蓋這一層薄薄的雪, 人跡罕至, 就連動物們都還隻是懶洋洋地窩在洞裡沒有出來。
萬籟俱寂下卻有一陣哢哧哢哧的踩雪之聲由遠及近, 一個小小的黑點也手腳並用著在滿是積雪的山路上邊爬邊走著。
走的近了, 才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七八歲左右的小小少年, 頭頂正中央的位置梳著一個小小的發髻, 身上的衣裳極為單薄,腳上甚至還穿了一雙草鞋,露在外頭的腳趾一個個都凍得又紅又腫的, 看著就嚇人的厲害。
可他卻像是什麼都感覺不到一樣,繼續拄著一根樹枝,背著一個破竹簍子, 緩慢而堅定地往前走著,
嘴裡還一直低低地嘟囔著什麼。
“聽陳大叔說了,上次他挖到那野山參的地方好像就在這裡, 隻要今天挖到了, 就能賣錢, 賣了錢就可以給娘買藥…”
說到買藥兩個字的時候, 少年的眼中竟然一瞬間就閃過了一道驚喜, 隨後停下來,搓了搓已經快要僵硬了的雙手, 衝著手心輕輕嗬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冷的狠了,感覺就連自己嗬出來的氣都是涼的。
無奈之下, 他也隻好將手邊的樹枝和竹簍子放在一旁, 從竹簍裡拿了把小木錐,就開始細細地打量起腳下的這塊地來。
野山參的葉子上次陳大叔給他看過了,少年幾乎隻要一看見地上有差不多的葉子,就立馬拿木錐開始扒
拉起來,可惜幾乎次次都落空。
眼見著天色越來越暗,太陽這才剛出來多久啊,就又要落山了,少年歎了口氣,他感覺今天恐怕會無功而返了,算了,要不,還是看看自己下套子的地方去吧,說不準還能套上一兩隻傻兔子呢。
少年這樣樂觀地想到,卻不知道,自己早已被身後虎視眈眈的野獸同樣當做了一隻“傻兔子”。
野獸的低喘之聲越來越急促,就在它快要撲上前,一把摁住這早已守了許久的獵物時,半空之上突然憑空一個霹靂。
猛然一聲炸響,不僅少年被炸懵了,就連守在他身後的野獸也被嚇得趴在地上瑟瑟發抖著。
隨後霹靂之聲越發頻繁劇烈,就連山頂也被那偶爾落下的雷光劈得山石四濺。
一塊磨盤大小的山石更是骨碌碌地就朝少年的腦袋砸了過來,這一砸要是落實了這少年恐怕真的會命喪當場。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少年卻突然發現自己的雙腿好似在雪地裡埋久了,一時竟完全動彈不得,眼看著那山石就要朝他砸過來了。
少年驚惶地睜大雙眼,渾身上下抖如篩糠。
娘,娘,我還沒給娘抓藥,我不能死,不能死,快起來,快起來…
可是少年心中越急切,卻越是發現自己根本起不來,眼看著那山石就要滾過來了。
他嚇得立馬就閉上了雙眼,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心裡頭想的最後一件事情卻是,要是他死了,他娘怕也是活不成了…
越是這麼想,少年的眼淚就流得越凶。
可沒想下一秒,他就聞到了一股極好聞的香味,隨後整個人便落入了一個溫暖而柔軟的懷抱當中。
迷迷蒙蒙之際,他便聽見一個清冷悅耳的女聲在他耳邊緩緩響起,“越軒,你我二人之間的切磋,何必非要牽連一個凡人?手段未免太過下作!”
聞言,她懷中的少年瞬間就睜開了雙眼,大大的黑漆漆的眼珠錯也不錯地看著將他半托在懷中的人。
入眼而去,欺霜賽雪的肌膚,精致而圓潤的下巴,耳垂就跟玉珠一樣,蒲扇一般的睫毛正微微垂著,年紀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雖然少年看不見她的正臉,也看不見她的表情,卻突然感覺好像什麼聲音都在抬
頭的一瞬間離自己遠去了一樣。
就這麼愣愣地看著她,仿佛就好像看見了春日村口盛開的那一樹的白梨花,風一吹,花瓣就輕輕柔柔地飄零下來,美極了。
可能是察覺到他的眼神,少女立馬轉過頭來,直接就看見了懷中小孩那怔楞的眼神,眉頭微蹙,隨後立馬就將他放了下來,清冷的眼中略微柔和了下,“趕緊下山去吧,這不是你能呆的地方,快走吧…”
可沒想她的話音剛落,桀桀的怪異笑聲就從兩人頭頂驀地響了起來,隨後一個稍顯陰柔的聲音就好像在他們兩人耳邊細細低語似的。
“彆呀,小師妹,看這小孩細皮嫩肉的,正好可以用來讓我再祭練一個紅蓮童子,多好!”
話音一落,一個著了一身紅衣的男人就出現在了兩
人麵前,頭發披散在身後,眉長斜飛入鬢,雙眼則是細長的狐狸眼,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白的怕人,嘴上卻染了一層厚厚的胭脂,嫣紅之色,活像剛吃完人而來。
一見這樣奇異怪狀的人,少年瞬間就瑟縮了一下,他感覺對方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將他拆吞入腹一樣。
“師兄,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一聲師兄。”少女雙眼冷凝,目無表情,“越軒,你勾結魔教,欺上瞞下,盜走我青微宗的至寶紅蓮寶經,打傷三師叔,是也不是?”
聞言,紅衣男人嘴角的笑意不減,不可置否。
“好,今天我就要代師父清理門戶!”
說著,少女立刻就拔出自己的隨身寶劍,直指那紅
衣男人的麵門。
“憑你現在還未結丹的本事怕是打不過我的…”
“打不打得過,打完了才知道…”
說著,少女身上突然飛出一條白練一下就將身邊的小孩卷至一旁,整個人腳尖一點,騰空而起。
隨後雷光劍光再次糾纏到了一起,被少女白練保護著的少年,抬眼看去,除了那一道道光刃,和那糾纏到了一起的紅白之色,竟然在看不到任何的人的影子。
這是…這是娘常說的仙人嗎?聽聞他的爹爹也是拋下他和他娘去修仙去了,已經走了好多年了,在他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走了,他也不知道到底還能不能見到他…
少年這麼想著的時候,頭頂上方的戰鬥好似就已經分了勝負,一道紅色的影子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從空中倒栽了下來,直接就在地上砸了一個巨大的坑洞。
“嗬嗬嗬,龍珺寧,你果然不愧是師父最為看重的弟子,這才隻是築基八層的本事,就能將我這個師兄打成重傷,好,好…”
對方這樣恭維,站在空中的少女的臉色仍舊沒有任何的變化,就像是一塊雕刻精美的冰雕似的。
看著她這樣,紅衣男子眼珠一轉,竟也不逃,轉身就一掌朝那被少女保護在白練之內的小孩打過去。
那一掌幾乎蘊含了他剩下的所有的雷電之力,少女瞬間就到了那白練這邊來,一劍就刺穿了那擊過來的手掌,卻不知怎麼,竟然撲了個空,眼看著紅衣男子的身影好似水紋一樣抖動了下,隨後整個人猶如一縷
青煙一樣消散在了原地。
“龍珺寧,等著我,嗬嗬嗬嗬嗬嗬…”
男人刺耳的笑聲漸漸遠去,少女目無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佩劍。
鏡花水月之術嗎?每催動一次都是以自己功力為代價,現在的越軒怕是已經跌落到了築基巔峰的修為了,不足為懼。
沒錯,這一回,珺寧附身的正是這麼一個叫龍珺寧的少女的身上。
龍珺寧,無父無母的孤兒一枚,卻是難得一見的天靈根,純陰之體,修煉一日的所得恐怕要抵其他普通凡人修煉三月。
還在繈褓的時候,就已經被青微宗的現任掌門,駱
元正抱回了青微宗,成為他最小的一位入門弟子。
自幼就被各種天材地寶灌溉著,被所有青微宗的人捧在手心裡,可能是因為修煉功法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身體的緣故,非但沒有自小被養成一個驕橫跋扈的性子,反而越長大,臉越冷,直到及笄之後,算是青微宗出了名的高嶺之花,冰山美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珺寧穿越過來的時候,這位姑娘正在追蹤她那叛了師門的四師兄,越軒,一個沒注意就被對方暗算了個正著,魂沒了,珺寧正好交易了過來。
後來越軒見她出現還詫異了下,但最終也隻以為是她的身上有掌門給的護身之寶,誰知道這麼一眨眼的功夫,自家原本的小師妹就已經換了人了。
而且來的這個悟性更高,心性也更為堅定,在追逐他的過程中還突破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