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聽完我的話, 表情並無半分波瀾;喉間門隻溢出了聲輕笑,輕蔑之意沒有任何隱藏。
藍色的微光粒子在車身浮現,隨後, 車體重新構建, 再次將車內的一切儘數藏匿起來。沒幾秒,引擎聲響起, 車子緩緩啟動。
我也不指望就這些話有什麼用, 隻是目送著保護他的車隊一輛輛離開。
最後一輛車離開時,軌道收攏, 大門關上。
然而沒幾秒,又有幾輛車從外部駛入。
煩死了,早知道不關了。
我又隻能在哨崗裡開始操控儀器, 好在有了剛才的嘗試, 這次輕鬆不少。
沒多時,軌道再次落下,數輛車疾馳而過,隻有末尾的車停留了幾秒。我有些疑惑地對著那輛車彎腰, 但下一秒, 那車便迅速啟動驟然卷起風沙。
……是不是有病啊?
逗我很好玩嗎?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回到哨崗。
與此同時,他們所使用的權限卡信息也浮現在後台。
【核驗人數:20人】
【等級:黑金vip】
【類型:小型酒會】
【預計結束時間門: 00:00】
【備注:朋友聚會】
我立刻打開傳呼機開始彙報消息,“編號A09,酒會客人已到。共計八名客人, 九輛車。請現在開放莊園公共場所娛樂設施的權限;備注是朋友聚會, 十二點離開。”
沒幾秒,傳呼設備便有了應答,“已放行, 但有客人指名,說你看著順眼讓你過去打下手,請你現在與A11換崗。地點是:宴會廳7號廳。”
哦,原來停那幾秒是在選妃呢。
我頓悟,再一次感謝這張臉,但同時內心生出警惕。
李默的教訓還在前頭呢,這萬一是個銀趴怎麼辦。
我經過了長達三秒鐘的思想鬥爭,最終回應:“收到。”
與趕來的A11換崗後,我抽空換上了侍應生的衣服,欣然走向7號廳。隻可惜這莊園是在太大,建築又大多相連,我不得不乘坐低空擺渡車。越過層層建築與人流,我窺見7號廳外的露天休閒區域。
馥鬱芬芳的花叢之中,桌椅陳列其中,迦示正正好坐在傘下。他冷著臉,一邊看著終端一邊吃麵包,手邊還放著一杯咖啡。這姿態,看著簡直日理萬機,前提是他吃麵包時彆總是時不時皺起臉。
我本想當做沒看見他,偏偏這時他卻抬起了頭,看著我的第一反應是皺眉頭。他對著架勢擺渡車的人打了個手勢,司機便點頭,擺渡車降落在花園入口。
我道:“我現在還要去換崗。”
司機道:“下班擺渡車沒幾分鐘。”
我又道:“那是客人指名我去的。”
司機道:“迦示少爺的父親是特雷西莊園的股東。”
我道:“客人罵我股東又不會替我挨罵。”
司機道:“但不放你下來,我會替你挨罵。”
我:“……”
你一個擺渡車司機,邏輯為何如此縝密!
我心不甘請不起地下了擺渡車,走到迦示的身旁,恭敬鞠躬:“迦示少爺有什麼指示?”
他臉上的傷口果然已經被療愈好了,隻剩下極淡的粉痕。迦示沒理會我的陰陽怪氣,冷漠的灰眸垂落,費力地吞咽著什麼似的。
隨後,他指了指桌上的麵包和咖啡,“把它們解決了。”
我問道:“您手邊就是餐食回收器。”
迦示道:“你吃了。”
我:“……我為什麼要吃你的剩飯。”
迦示:“我昨天想了很久。”
我看著他眼下的青黑,道:“看得出來,不知道您想出來了什麼呢?”
“你和亞連有所牽扯,又和五城大法官的兒子訂婚了,即便李默想要除了你。但是——”迦示的灰眼眸望向我,神色冷沉,“你明明有機會逃脫的。”
他又道:“你沒有逃,是因為你害怕你和亞連的事影響到這樁訂婚,所以你才想李默那裡下手,對不對?”
我愣了下,有些茫然地看著迦示。
迦示眯起眼,“你不要裝了。”
“不是,這個要想一夜嗎?”
我問。
“陳之微!”迦示胸口起起伏伏,神情陰鷙,他又道:“彆想轉移話題,你想利用我隱瞞你的身份,好讓你成功勾、勾、不、色——”
他結巴起來,顯然,他還沒辦法說出勾引或者□□之類的詞。以至於他結巴了幾分鐘,鼻間門沁出了一層汗,喘息越來越急、
我聽得也呼吸不過來了,道:“牽線。”
迦示終於被解救了,他迅速變回了那個冰冷、淡漠、且看起來很聰明的樣子,繼續道:“你想讓李默替你牽線,徹底擺脫和亞連之間門的關係,同時在莊園裡爬上更好的位置不是嗎?”
我實在有些受不了這種類似幼教的氛圍了,道:“不是,你心裡清楚就好了,你為什麼還要和我對答案。”
迦示昂著頭,儼然一副驕矜貴氣的模樣,沒有說話。
我問道:“你是想在我麵前顯得很聰明嗎?”
迦示冷笑了一聲,“你休想再把我當成你的傀儡。”
“你現在不是李默的傀儡嗎?我可沒有奪人所好的意思。”我撓了撓頭,笑得眼眯縫起來,可他的瞳孔卻瞬間門縮得極小,脖頸的青筋跳動了下。我又道:“再說了,你知道的,我對你沒有那麼壞不是嗎?”
迦示沒有移開視線,那雙灰色的眼睛追著我的眼,我也隻好回應他的視線,繼續道:“沒錯,我確實想借用李默的身份當個隊長什麼的,甚至當個狗腿之類的。可是如果有能在他身邊說上話的機會,我難道不會幫你嗎?”
我的手指懸在他臉部愈合的傷口上,並沒有實際碰觸,道:“他可是會打人誒,不像我,我隻能挨打。”
迦示的背部挺直了些,薄唇微張,口中的水汽讓唇更濕潤了些,給他增添了幾分生氣。他似乎完全沒有聽我的話,隻是盯著我的手指,下一秒,他的臉幾乎要湊過來碰我的指尖。
我火速抽回手,有些震撼地看著他。
滾啊!我草!
好惡心!
你真想被我碰還是怎麼著!乾嘛湊過來啊!
迦示看著我,灰眸甚至有些濕潤,好像還沒反應過來似的,眼睛又看向我放在身側的手。
不行了,再在這裡呆一秒,我都要被這A同戀愛片的氛圍熏死了!
我火速將手插儘口袋裡,道:“我還有工作,我先走了。”
“站住。”迦示似乎終於回神了,黑發的臉上並無表情,他平靜地道:“我不會再被你騙了,但是很有意思,你覺得我會需要你的幫助嗎?利用人也不要太高看自己。而且——我昨天想了很久,想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我有些崩潰,“你又明白啥了啊哥?”
你不會要把剛才的內容再重複一遍吧?
這又不是小說影視劇,需要你用重複片段水字數水時長!
迦示沉沉地看著我,“既然是你有求於我,怎麼也該是你對我言聽計從才對,我現在有資格讓你做任何事,不是嗎?就算我想侮辱你,你為了能達到目的,也必須做啊。”
他說到最後,話音輕極了,帶著幾分狠。
我:“……”
棍棒底下出聰明蛋啊,李默這麼多年沒白打你,你還真開竅了哈。
我道:“我們不是好朋友嗎?好吧,你單方麵不把我當朋友,我也沒話說了。那你想讓我乾什麼?想怎麼侮辱我?現在跪下來叫你祖宗?”
迦示話音冰冷,“我說過了,處理掉我麵前的東西。”
我:“……啊?”
迦示道:“你這樣的賤民,就該吃剩飯才對。你當年利用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
“我吃,你彆說了,這台詞太奇怪了!”
我腦中幻視了無數看過的帶色漫畫台詞,直接打斷他。隨後又伸手捏住他餐盤前的麵包,狼吞虎咽一陣,又拿起他手邊的咖啡直接灌到嘴裡。
一番動作不超過五分鐘。
我問:“這樣可以了嗎?”
迦示愣愣地盯著眼前的咖啡杯,又看我,“你——”
我道:“我還有工作,你還有什麼侮辱能不能儘快,我真不想被扣工資。”
“陳之微!你到底有沒有尊嚴啊!”
他反而不可思議起來,甚至有了些懊惱。
你有完沒完,我他媽真要被扣工資了!傳呼機器的震動一刻都沒停呢!
我懶得理他,湊過身去,抽出他西裝口袋前的餐巾擦了擦嘴,轉身就往外走。剛剛看到擺渡車停下了,得趕緊過去!不然又要等了!
迦示冷冷地看著那道離開的身影,又望向麵前的狼藉,他怒不可遏起來。
“當啷——”
“哢嚓——”
他一腳踹翻麵前的桌子。
驟然間門,杯盤摔落在地,碎片四濺,殘存的咖啡液也流淌起來。
迦示呼吸越來越急促,眼睛竟又有些發熱。
她根本,根本一點都不對當年的事情有半分悔過。她甚至也完全不對自己背叛朋友的事情有什麼悔意。
迦示明明知道她就是這種人,可是竟還覺得他們曾是那樣的摯友,她或許會有不一樣。但沒有,根本就沒有,一切都是假的。他站起身準備離開,卻陡然發覺,飛濺的咖啡液在鞋麵留下汙漬。
……好惡心。
他盯著那片汙漬這麼想,迅速移開視線,反胃感從喉嚨間門湧上來,呼吸愈發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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