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微,你不要把自己說得這麼無辜。”奧朵冷笑了一聲,“當初你在六城鬨出了多少的岔子啊?就你,還有你身邊那個、那個誰,成天尋釁滋事,搞得多少學生叫苦不迭?一個人帶壞一個班的學習進度啊,募捐搗亂,演講搗亂,上級視察也搗亂,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說的就是你!”
老鼠屎不也是我辛苦拉的!
我道:“我沒有搗亂,是他們先打人的,學習我隻是單純學習不好,募捐我也沒有搗亂,我就連吃飯的錢都沒有為什麼要參加募捐?至於演講,那個人演講跟我告白管我什麼事啊,怎麼什麼都是我的錯?還有什麼上級視察,明明是您說的,我就一張臉不錯非要讓我去迎賓的,他們問我學習怎麼樣喜不喜歡學校我就老實說了啊。”
“你少跟我狡辯!”奧朵暴怒起來,“當年如果不是你,整個學校風氣怎麼會那麼差!人窮學習有差,哪個老師喜歡你,你也彆怪我討厭你,你和你那個哥哥人見人煩!你哥哥好歹成績好,腦瓜子靈光呢,不像你,除了拖著整個年紀的平均分還有什麼用?”
我頓了下,道:“其實我很敬仰您的。”
奧朵冷哼了一聲。
“我剛入學的時候,您準備了開學演講,當時我很敬佩您的才華,又覺得您給我一種疏離感。”我沉吟了幾秒,道:“尤其是您穿白襯衫的樣子。”
我試圖打一套輸出。
但這套輸出幾乎立刻被反彈。
奧朵“哈”了一聲,“您要真敬仰我這小小的校長,開學調查的表格你就不會那樣寫!”
那份調查要寫清楚父母的性彆職業姓名,我當時寫的啥來著?我琢磨了下,想起來了,當時我照著新聞抄了一對小官員的名字和性彆,並且剛開始還因此被奧朵親自接見了。
噗。
我強行忍住了我的笑聲,道:“我當時也隻是一時鬼迷心竅,希望我在您和老師眼裡也是體麵人家的孩子而已……後來您發現了,叫我訓話,我也認錯了,難道您還不能原諒我的小小虛榮心嗎?”
“哈,小小虛榮心,你他媽的瞞了一個月!”奧朵扶著額頭,臉氣得通紅,“如果不是我恰好看見你和你哥哥來往密切,你不會還想瞞到畢業吧?小時看老果真不是假,現在還在坑蒙拐騙,還敢騙到我家裡來?陳之微,我告訴你,今天你碰到我算玩完了,底層出來的就是不知道改改你那賤德性,我教書這麼久從沒見過你這種人!”
嗨呀,我也沒想到你那麼蠢,能真的信我是微服私訪來讀書了呀。
再說了,你隻是個教書,我可沒見過你真的去上過課。
我繼續放低姿態,“校長,我對過去的一切都很抱歉,可是我做的一切完全是因為無法容忍您毀掉了您自己。”
奧朵眯著眼看我。
我低聲道:“我曾看見過,您和當時的一名秘書,在做那種事。”
奧朵麵色一變。
我又有些憂傷道:“我那時那麼崇敬您,覺得您是個了不起的知識分子,可是您那樣子實在是打擊到我了。所以我當時根本無法好好麵對您,也總是和您作對,因為我總覺得您怎麼能做出哪種是呢?”
奧朵抬起了眉頭,最後笑起來了,“你以為這是威脅嗎?你嘴裡的話可沒有證據,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了,你有本事等會兒見到許琉灰就和他說啊,你看他信你還是信我。”
“我不是為了威脅你,我隻是為了告訴你,我真的唾棄你。”我笑了下,“在我知道你是許老師的妻子後,我真的很痛苦,我覺得他為什麼要這樣被你作踐。我根本無法麵對他,也不想麵對他的好心,我攔下你,不是為了阻止你和許老師說我的過去如何,而是……”
我看向奧朵,“我想殺了你。”
大概有一半的實話。
因為沒交莫名其妙的費用被罰站校門口的事情我能記一輩子,尤其是當時還偶遇了哥哥,他坐在一邊的花壇上看我罰站看了倆小時。
奧朵笑了下,“就憑你?”
她臉上顯出了玩味,“陳之微啊,你有點本事,當初被退學到十二城,現在還能爬到三城來,還能差點攀上我孩子這個位置。你也太沒有本事,走到現在還不是我一個指頭就能掐死你。我留著你,不過是為了讓許琉灰死心,之後你覺得你的結局是什麼?”
我道:“隨便吧,聽天由命。”
奧朵道:“其他的事情也就算了,你一個alpha,還裝成omega,接近許琉灰,我看你真的不想活了。”
我心下一沉,腦中飛速思考起來,最終也隻能道:“我不是故意裝成omega的,我是被人搞成這樣的,我隻是沒找到機會和他說。”
“而且……等我變回來了,我本來就會走的,我根本沒打算賴著不走,因為我討厭你,即便是名義上的孩子我也絕對不願意沾上你。”
我又補了一句。
奧朵的笑聲十分開朗。
車子行駛了許久,奧朵終於喪失了所有和我對話的耐心,她拿著終端回複起了信息。我反複磨蹭著我身後的手,剛剛裝犢子陪聊這麼久,我可算是快把這個繩結掙脫了。
此時已經快淩晨五點了,雨水淅淅瀝瀝地下,雨勢卻已經小了很多,暗色的天空有了些亮意。我依稀能看見,在雨水與霧氣中的,莊園的輪廓。
唉,奧朵,唉,許琉灰,唉,該死。
我這人設扮演半天了,繩結把我手都摸破皮了也沒能解開。
我對奧朵道:“你還會背叛許老師嗎?”
奧朵回頭睨我一眼,“你以為我的護衛會是許琉灰的人嗎?你以為繩結能輕鬆解開嗎?還是你以為你的司機還有本事通風報信?”
她笑起來,“就你那點小手段,不夠看的。”
車子駛入莊園,霧中,隱約有人影浮動。
奧朵拉下鏡子,開始整理儀容,整理後還不忘拿出一隻白色的唇膏塗了下,讓嘴唇浮現出乾燥沒有血色的狀態來。
車子緩緩停下,許琉灰的身影浮現,寬肩長腿的青年倚靠在亭子裡的石桌前,一手插在褲袋裡,一手拿著一本小書。他身後,一兩個人似乎在和他交談。
奧朵打了個手勢,沒讓身後的人下車,而是自己先下車。
她調整了下神情,三兩步走過,喚了幾聲許琉灰。
許琉灰抬頭,眼鏡下的黑眸彎折,嘴邊有著很淡的笑意,“你來了。”
奧朵眼中蓄滿了思念,伸出手想要擁抱他,卻又顫了下手收回了,“唉,好久不見你,再見竟怕是夢。”
許琉灰身子後傾了下,笑道:“何必。”
他又道:“到底有什麼事,值得你這樣?”
奧朵咬住了唇,以一種近乎憂傷的眼神看著他,“琉灰,我……來的路上,差點被殺了。”
“發生了什麼?”
許琉灰有些驚愕。
“是……一個以前教的學生,她以前就頑劣,我對她嚴家管局,她或多或少記恨於心。”奧朵眼神愈發複雜,話音有些難過,“那個學生為了報複我,甚至故意接近我愛的人,她假裝是可憐無辜的人,隱瞞身份,甚至是性彆,以此欺騙利用我愛的人……”
許琉灰微怔,“什麼?”
奧朵用艱難的語氣道:“她就是陳之微。”
她又道:“我親自見你,告訴你,就是知道你會難過,可我不希望你難過的時候身邊沒有人。”
許琉灰放下來書,食指彎曲抵住額心。
他道:“我其實,在這裡等了你兩個小時。”
奧朵有些驚訝,暖意與愧疚同時浮上心頭,她伸手要去握許琉灰的手,“凍著了吧,我給你暖——”
許琉灰微笑著搖頭,用小書抵住她的手推開,又和她拉開距離。
他抬起手揮了揮。
下一秒,奧朵便感覺頭頃刻被按壓住,幾個力道用力將她按在了地上。
她迅速掙紮著,眼睛隻能看到許琉灰的腿。
沒幾秒,身後傳來幾聲槍響。
奧朵額上有了冷汗,心頭顫動,卻又聽見他很輕的聲音。
“你還有用,不用擔心。”
許琉灰道。
奧朵費力抬起頭去望許琉灰,卻見許琉灰已經擦肩離開,手裡握著什麼,亮光從眼角一閃而過。
身邊的人都被拖出去了,我倚靠在車後座的角落,笑了下,額頭的腫痛也被臉上的笑牽扯到發痛。我沒忍住斜著眼睛往旁邊的座位看,真皮座椅因為老舊已經風化掉皮,在與靠背處銜接的縫隙裡隱約可以看見愈發斑駁被外力撕扯過的痕跡。
這外力撕扯估計和我有關,畢竟我像條蚯蚓一樣將終端拱到椅背,又是花了好大力氣才用腦袋把終端“捶”進縫隙裡的,難免會蹭脫皮。
奧朵,我都說了,人太蠢,謹慎也總是謹慎錯地方。
你當時就該去打電話的,這樣你就會發現,許琉灰一直在通話中。
腳步聲逐漸接近。
我蜷縮著身體,開始流淚,揮動著身後的手開始磨蹭。沒辦法,我可沒有道具和特效,除了倚靠演技還能乾什麼呢?
*
許琉灰愈發靠近車廂,愈發感覺到心有些沉,當他走到了車門前,便看見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車座上,到處是細小的血痕,她的手已被繩結勒得破皮流血,血肉模糊。
她仰著頭,在流淚,身體微微顫抖。
許琉灰的唇動了下,最終隻是道:“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