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複李默, 隻能移開視線,動了下手腕。
李默鬆開了手,沒再問下去, 隻是望了眼許琉灰。
許琉灰垂著眼睫,同樣也沒說話。
陡然之間, 氣氛陡然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寂靜之中,但也就幾秒,他們就各自轉身繼續走了。
我跟著他們,沒多時, 來到了餐廳附近的偏廳。
兩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已經就位了,藥劑與各種設施堆滿了整張桌子, 我甚至看見了一輛停在玻璃門外的醫療車。
……這個排場,不知道的以為我要死了呢。
醫生幫我檢查的時候格外小心, 麵色凝重, 許琉灰就站在我身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小心地和我說著什麼。
在最後治療的時刻,我意識到許琉灰這個人有多難搞, 因為他再一次和醫生有了如下對話。
“這種藥劑的副作用您能再說一遍嗎?確定對身體不會有損傷嗎?”
“副作用肯定是有的,或大或小而已, 您不用擔心,我們會儘量減小副作用的。”
“可是怎麼判斷它一定是安全的,不會產生排異反應呢?”
“我們根據基因序列進行了排查,按照結果來說,應該是不會有太大反應的。”
“應該?那產生較大的副作用的可能性是多少呢?”
……
我聽得好崩潰,用手撐著額頭,從上倒下抹了一把臉, 正要說話,卻聽見許琉灰的終端震動聲響起。
這震動打斷了他和醫生那看似溫和實際強勢的討論,他不得不停下來,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藥劑的事等我回來再說。”
醫生比我更崩潰,一時間手上的針管是拿著也不對放著也不對。
許琉灰走到室外,在一邊沉默的李默終於說話了。他站起身,慢悠悠走到了我身邊,看向醫生:“直接進行治療。”
醫生有些猶豫,卻還是立刻執行了任務。
李默坐在了我附近的位置,身子慵懶地靠在椅背,金色的眼眸直直地望著我。
他道:“到底怎麼回事?”
我頓了下,“晚上碰到了奧朵,她捆住了我,我掙紮了。”
李默手指點了下扶手,“為什麼沒有和我說?”
“你這屬實有點難為人,因為我被捆住了啊。”我有些無語,頓了下,又道:“對了,有件事。”
我看了眼醫生,朝著他招了招手。
李默身子前傾,俯身過來,距離和我拉近了些。
我用另一隻沒在被包紮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卻被李默的手阻擋。他的手扶住了我的胳膊,側頭看我,頃刻間我與他的臉頰距離隻剩一寸,我額角被他的眼鏡刮了下,立刻忍不住眯著眼動了動眼。
他有些驚愕,往後仰頭,薄唇張了下才道:“乾什麼。”
“這裡有外人!”
我道。
李默閉上眼幾秒,像是覺得好笑,他沉默幾秒,摘下了眼鏡。
我繼續湊近他的耳朵,輕聲道:“奧朵在剛剛和他直接在網絡上提交了離婚申請,我這任務算完成了吧?”
聯邦的各種手續早已被簡化許多,即便是離婚,隻要雙方同時在網上申請即可完成。
李默似乎並不習慣這樣的距離,我話剛說完,便聽到他深深吸了口氣。再一看,他耳朵邊緣已經有了層很淡的緋色,臉頰的肌肉輕微顫動著。
他頓了下道:“算。”
我又湊近了些,話音更小,語速卻快了些,“明晚我偷偷跑路去住酒店,你最好後天給我安排住的房子。”
李默扶著我胳膊的手指痙攣了下,他側臉已經有了些緋紅,我隻能看見他下垂的眼瞼和滑動的喉結。
我見狀,沒忍住朝著他耳朵吹了一聲口哨。
下一秒,李默扶在我胳膊上的手立刻攥住了我手臂,一側的肩膀聳動了一瞬。他側過臉看過,金眸眯著,漂亮的臉上冷極了,耳邊的很淡的紅蔓延到臉頰上。
他臉色陰沉,聲音壓小了些,“陳之微!”
我眨了眨眼,“誰讓你剛剛不回我話,我很著急的好不好!”
李默望了我幾秒,手抬起,輕輕推了下我的肩膀,話音很輕,“知道了。起開,離我遠點。”
他又推了下我,站起身往外走了,走了幾步,又轉身拿過一邊的眼鏡。
我笑了聲,李默冷冷地睨我一眼,轉身走了。
“……你可以把另一隻手伸過來了嗎?”
醫生問。
我回頭看醫生,發現她已經盯著我許久了。我坦然自若地將另一隻手遞過去,醫生沉默了幾秒,給我注射針劑,又看了我幾眼。
我:“醫生怎麼了?”
她:“沒什麼,隻是在想我是不是你們play的一環。”
我:“我看你也挺樂在其中啊。”
她:“……”
*
李默快步走出了偏廳,帶著黑色絲質手套的手卻沒忍住抬起,輕輕觸碰了下耳朵。它熱得厲害,酥麻酸澀至極,這極輕的力道都讓它的感官神經愈發敏感。
他迅速收回手,卻感覺胸口傳來很短地腫脹感,連帶著呼吸都有些急促。
李默沒忍住張開嘴,仰著頭吐出了點氣,喉嚨間溢出點很輕低吟。
也就一瞬。
他沒忍住走動了起來,沒走幾步卻又看見了許琉灰,還未打招呼,卻先聽到他通話的聲音。
“被帶走了?嗯,我知道了。”許琉灰仍是笑著,他站在植物前,低著頭,似乎在擺弄著眼前的綠植,“我的確存了些憐憫,可她竟真的活下來了……算了,不用追究,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陽光在他好看的臉上灑下光輝,連帶著棕色的睫毛都鍍上了層金光,愈發顯出些溫潤聖潔的氣息。
許琉灰掛斷了電話,一轉頭便看見李默,臉上的笑意竟是淡了些,“怎麼了?”
李默頓了下,才道:“沒什麼,出來透透氣。”
“哦,是嗎?我還以為你更願意和孩子待在一起。”許琉灰扯了下嘴角,又笑道:“難不成是被嫌棄了?也正常,小孩子說話是這樣的。”
李默戴上了眼鏡,走到一旁,扯了下嘴角,“就不能是我不太喜歡和她相處?”
“人有喜惡很正常,隻是我更喜歡坦率的人。”許琉灰盯著葉子的脈絡看了會兒,又道:“若是你不喜歡她,恐怕還是需要直接拒絕,她這個年紀本就不定性,直接拒絕還好些。如果一麵覺得討厭,又一麵隨著她的性子來,倒是會讓她誤會。”
李默望向許琉灰,臉上卻有了笑意,“那你不如坦率點說,你不希望我和她親近。”
“我不是那樣的家長。”許琉灰也回望過去,話音溫柔,“你們都是omega,按理說更有話聊的,隻可惜你們並不是很合得來。好可惜。”
李默盯著許琉灰,“你又怎麼知道我們沒話聊呢?”
許琉灰笑了下,“可能是年紀差了遠點,性格也差了遠點,總讓我覺得你們不是很適合繼續接觸。”
“我可不可以認為,是你覺得好孩子過於親近我了。”李默挑起眉頭,又道:“不用擔心,你始終是她的好老師,好長輩,好家人。”
許琉灰怔了幾秒,手指掐下了一截樹枝,又笑起來,“我當然會是。”
李默從善如流地接話,“我也希望你是。”
許琉灰扯起嘴角,沒再理睬他,擦著他肩膀走了。
他的腳步情不自禁快了些,心頭縈繞著些煩躁,麵上有了幾分冷淡。如此不幸的,聲名狼藉的,性格討厭的omega,怎麼會好意思和年輕的alpha親近,真是惡心至極。即便他不知道她是Alpha,但衝著第二性彆是男女,也應該保持些距離的。
如果不保持正確的距離,她的心神難免會被占據,產生錯誤的不該有的情感,可這並不是她的錯。
他很清楚,她是個全然空白的孩子,對於感情也總是懵懵懂懂,隻是以一種純真的直覺麵對世界。因為直覺到許多不公平,才會參加反叛軍,因為缺愛,才會因為beta的示好與對方訂婚。而現在,她又因為李默的容貌,將膚淺的驚豔當做心動而已。
物質貧瘠的世界的孩子,對一切都會感到新鮮,他們沒有正確的觀念,才會對新鮮上癮,追逐著不正確的東西。李默明明應該明白,可他為何還要順著孩子而行,卻應和她對他的追逐?
算了,沒有關係。
她隻是需要一些引導。
許琉灰走進偏廳的時候,她已經注射完所有藥劑了,醫生們都離開了,連帶著醫療器械也都撤了。他先是皺了皺眉,自知必然是李默下了決定,一時間又增了幾分冷淡。
陳之微靠在沙發上在小憩,卻也能聽見些動靜,睜著眼茫然地望他,神情有些恍惚。
許琉灰俯身望著她,沒忍住笑了下,“累了嗎?要回去休息嗎?”
她仍有些迷糊,隻是點頭。
他又拿起她的兩隻手仔細看了看,原本猙獰的傷口如今隻剩淺淺的痕跡,相信過兩天這痕跡就會消失。
許琉灰仍是忍不住捧著她的手,用手指輕輕摩挲著。
*
我實在太累了,一個通宵,又是淋雨又是爬樓又是表演分手又是撞車又是被綁的。撐到從李默的莊園離開的時候,我已經精神恍惚了,又強行撐著回到了許琉灰的家。
在回到房間的一瞬,我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我睡得正香的時候,又迷迷糊糊中被叫醒過幾次吃飯喝水,又或者並沒有被叫醒隻是在做夢。總而言之我也很難確定昏睡中我經曆了什麼,但當我起床的時候,我才發現外麵又是一片大晴天。
……時空穿越?
我震撼了幾秒,看了眼時間才發覺,我居然從昨天中午睡到了今天早上。
打開終端,無數條信息和新聞堆滿了未讀區域。
【卡爾璐當家人於今日淩晨三點宣布因搶救無效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