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善念,目光下落,看向在求救的女子。女子瞳仁清瑩,愁展眉頭,情態天然,姿色動人。此時雖處落魄,但一身粉衣卻將狼狽融化成嬌弱。殘花淒美,更能引人憐。
“這…”
不等善念問出,風笑就道:“我們是要赴紅黛穀,誰想路過此地竟發現死傷。穀上沒活口,我家主子怕穀下還有人,便下來看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嗨,還真有一個。”
黎上背手:“男女有彆,我多不便。你來了正好,這位就交予你了。”
弄月庵的門人多懂些醫理,善念倒沒覺不可:“也行,隻那花轎不會是…”
黎上冷聲:“我也才到兩刻。”
意思是他不知出了什麼事。善念歎氣:“貧尼師妹留在穀上勘察,她剛說這裡被清理過。”招來弟子:“好生照看女施主。”
“是,師伯。”兩個女尼過去,不甚溫柔地扯開女子緊抓黎大夫衣擺的手,將人架起帶走。女子嘴裡還在念著:“救救我救救我…”
沉凝幾息,黎上道:“先著人去紅黛穀報一聲吧。依我看,單穀主這親八成是成不了了。”秦清遙是一顆好棋子,男女都服侍得了。再有白時年的醫藥供給,他攀上誰是輕而易舉。
隻是人,都有七情六欲。秦清遙看似單純,可單純的人又怎可能讓單紅宜不顧獨女意願和流言蜚語,大張旗鼓地迎他上紅黛山?
善念看著那張清雋的臉,品不出什麼,點了點頭:“也隻有這樣了。”武林從來就沒平靜過。
這頭辛珊思在離了懷山穀後,順著道來到了於寧縣。今日她大方一回,在縣裡最好的悅和客棧要了間上房,七十文一晚。上房的待遇,就是周到。都不用她吩咐,店夥計便送來了熱水。
房裡有大浴桶,她將浴桶仔仔細細洗了兩遍。泡了個舒舒服服的澡,換身衣服,帶上她的錢袋子,下樓用了碗驢肉麵,去找當鋪。
客棧坐落在南北、東西兩條主街的岔口。出門就見熱鬨,她轉了一小會,便看到了一家門外掛“當”的鋪子。
辛珊思走進去,直截了當,伸手向店家,露出腕上的金鐲子:“您給瞧瞧,這個值多少?實心的。”
老店家看鋪子十多年了,是個懂行的:“麻煩您取下來,容老頭子掂一掂。”
“成。”辛珊思把鐲子擼下來,遞去,神色平淡,沒有表現出絲毫急著用錢的樣子。
雙手接過鐲子,老店家掂了掂,又拿近細看一遍,指頭再彈了彈,終於確定是實金。放到秤上,稱了下,三兩高高的。他問:“姑娘是要死當?”
“對。”辛悅兒的東西,她留著做什麼?
“二十九兩銀。”老店家報價。
來了古代一月了,辛珊思可不好糊弄:“你若誠心,就給三十兩。我這鐲子三兩,秤杆挑那麼高。您可不虧。”尋常一兩金換銀,都要換到十兩三四錢。她還沒計較鋪裡的秤。
老店家見她不卑不亢的,有些猶豫,不過沒猶豫多久便認了:“行吧,”收鐲子取銀,“二十九兩就是誠心價了。若非今日還未開張,老頭子可不願讓這一步。”
當鋪不算是個好地兒,辛珊思沒祝他生意興隆,拿到銀子就轉身走了。去繡坊買了三斤線,見有布頭賣,她也稱了三斤,回了客棧。
房間的後窗對著河,她站在窗邊,手裡打著絡子,眼看著一群白鴨戲水,心裡很寧靜。
當年,原身救老嫗是在洛河邊。那老嫗身上裹著的破舊僧服,似袈裟又不似袈裟,深褐色。她的灰白發挽成髻,用一根磨得油光的枯枝固著。兩手空空,沒拿兵器。身上乾的…
老嫗被帶回莊子,說肚子餓。原身便讓奶娘去廚房拿早上做的菜包…奶娘一走,老嫗一指點向心脈,跟著就噴了一大口血。
原身被嚇著了,哭著要去給她請大夫,卻叫她一把拉了回來。她說渴,讓原身去倒水。
辛珊思幾乎是一幀一幀地查記憶。五歲的小丫丫踩著她用的小凳,倒好水,回頭便見老人家正身盤坐。送水到床榻邊,那老人家…枯瘦的手落到她肩上,硬壓著她跪下,才接了茶。之後…徒來一股力道將她掀起,腳朝上頭蓋頂在老人家的天靈蓋。
奶娘在門外大力敲打,叫著開門。可門卻緊緊關著。
等原身被放下,老嫗的發已蒼白。她彌留時交代了兩事,“洛河水美魚肥,能死在此,是老身厚福,唯遺憾時下非秋裡,不能品一品那河裡的水栗子。你要記得親手采了,供到為師墳前。還有常雲山…”
常雲山裡什麼,原身暈了過去,沒聽到。
辛珊思斂目,記憶很清晰,因為原身一直在後悔那日救人之事。不怪,換作是她,她一樣痛恨。
洛河水栗子、常雲山?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