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 46 章 鏢局(2 / 2)

“在這家擠擠湊合一晚上也行。”陸爻提議。

“那你住這。”黎上上了驢車,一把扇開兩隻嗡的興奮的蚊子,趕驢往對麵。車一動,黎久久就衝她娘噢噢了兩聲。辛珊思也回她:“我們換個地方住,馬上就到。”

驢車停靠三禾客棧,老掌櫃領著兩夥計迎出來:“黎大夫,久仰久仰。”

黎上抱了下拳:“四間上房,有勞。”下了車,待珊思出車廂,接過久久。

“閻夫人。”老掌櫃很恭敬。

“您老客氣。”辛珊思回頭拎上藤籃,跳下車,隨黎上一道進了客棧。

見著這兩位,宮允不再坐著了,站起拱手:“黎大夫、閻夫人。”他一站,飛雲鏢局的人全都起身拱禮。

辛珊思還沒見過這陣仗,黎上淺笑:“宮大當家。”

宮允才想落座,又見兩張熟臉。陸爻看上看下就不看飛雲鏢局一眾,他是真沒想到兜了那麼久竟還是兜來了三禾客棧。六七月的天,他身上汗毛直立,這可不是好兆頭。拿到房牌,趕緊上樓窩著。

黎上不管陸爻,點了幾道菜:“做好送到房裡。”

“好。”掌櫃送幾人到樓梯口,看著他們上了樓,回頭跟大當家的對視一眼,又招來小一:“快送水上去。”

今天是真奇了,雖說早幾日大當家就傳了話,讓留房。尋常他三禾客棧這個點兒可少有空房,隻今個…愣是沒客上門,午飯市大堂都空蕩蕩。他還支使夥計出去跑了一圈,連南邊小矮房都住滿了。

紅三娘眼望著樓上:“大當家,您說這位閻夫人是那姑娘嗎?”

“本事學到家,她說她是誰她就是誰。”宮允端了酒盅,仰首一飲而儘。辛辣穿喉過,他眼裡閃過厲色。九死一生嗎?

“那您說,她本事學到家了嗎?”紅三娘拎起酒壺,給大當家滿上。

宮允轉動酒盅,低語:“沒學到家,就不會立那塊碑。”那塊碑,讓猖狂了十三年的達泰在洛河城紫櫻丘念了四十九天經,帶著一臉凍傷扶棺回西望山。至今,半年過去了,密宗還燜在魔惠林。

紅三娘拿起筷子:“說句私心的話,我倒希望密宗由個漢人掌著,這樣也能少些紛爭。”

“那也未必。”宮允輕嗤一笑。漢人裡敗類也不少,要是被他們拿住權,那作起惡來說不定比蒙人更凶。

夥計送來熱水,黎上兌好。辛珊思給久久脫了小衣裳剛放到浴盆,就聞敲門聲:“誰呀?”

“我,”門外陸爻壓著聲:“我找我師侄。”

給小肥丫洗澡是黎上極樂做的事,被打攪到他顯得有些不高興。輕輕抬起閨女的小胳膊,拿布巾柔柔地擦洗兩下。

“師侄你在嗎?”陸爻又敲了敲門:“黎上?”

辛珊思看著黎大夫的黑臉,忍俊不禁,擺擺手讓他去看看。今晚這條街上的氣氛是不太正常。

“他找你肯定有正經事。”

雖不快,但黎上還記著剛在樓下宮允見到陸爻時要坐不坐的樣子,把布巾塞給久久,教她在自己小肚皮上擦擦:“爹爹一會就回。”

等著的陸爻,見門從裡拉開立馬伸腳進去。黎上關門,將他那條腿夾著:“有話快說,我閨女在洗澡。”

他閨女不是才一個…陸爻舉起兩手:“我尊重我尊重。”拔回腿,拉人出屋,跟做賊似的左右瞟瞟,小著聲道,“我看老掌櫃和飛雲鏢局那行都對你兩口子禮敬有加,你可彆昏頭。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宮允這趟鏢,弄不好是有去無回。你不要沾。”

“我不好管閒事。倒是你…”黎上上下打量了番陸爻:“宮允怎麼知道你,還有辛悅兒怎麼曉得你在風鈴鎮?”雖然跪錯人,但沒找錯地。

“宮允他爹認識我師父。辛悅兒他爹認識你師父。”說到這個,陸爻就氣憤:“我是不跟你師父往來,但他知道我在哪。”

黎上轉身:“你回屋吧。”

“好。”

推門的手頓住,黎上擰眉,他想起一事。

抬腿要走的陸爻,見了問道:“你怎麼了?”

黎上回首:“你知道月河圖嗎?”

陸爻雙目一沉,遲遲才點了點頭:“曉得一點。”

“那不僅僅是一張畫吧?”黎上對泰順一十一年春,月河圖被劫一事早有懷疑。

要換作旁的誰,陸爻肯定不理,但是黎上問,他卻不好含糊:“月河圖藏著…”見黎上推門進房,忙喊,“哎哎,我還沒說完。”

“我也不想知道。”黎上把門關上,閂插好,快步入裡間繼續給閨女洗澡。

黎久久見他回來,還給了個笑臉。

也洗得可以了,辛珊思讓黎上扶著點小人兒,起身拿了大布巾來:“你怎麼問起月河圖,又不讓陸爻把話講完?”她聽得正有味。

“本來也就隨口一問。”黎上掐起他姑娘。

辛珊思展開大布巾兜住人:“你這隨口一問就問到了月河圖。”

“也是遇上飛雲鏢局,才又想起。”黎上看向珊思:“你想知道?”

“你說我就聽著。”辛珊思抱住黎久久一通揉擦,然後將她放到床上。

黎上坐到床邊,嘴套珊思耳上說:“我一直懷疑月河圖還在西陵方家。”

“為什麼?”辛珊思訝異。她一個月子,可是聽風笑、尺劍講了不少江湖事。西陵方家擺擂台招鏢局送月河圖去東太山,十禪鏢局全軍覆沒。當時她還問了,月河圖哪裡去了?風笑回她,不知道。

黎上細說:“西陵方家有後唐背景,幾百年了一直很低調,卻在前年春大擺擂台,將送月河圖去東太山的事鬨得人儘皆知。押鏢的十禪鏢局,十位當家沒一位活著,可謂震驚武林。”

“月河圖不簡單?”辛珊思給閨女穿上小肚兜。

“應該是。”黎上把半濕的布巾掛起:“月河圖丟失後,一再有人猜測是蒙人下的手,就差指明了密宗。可依密宗的行事,不會一點痕跡都不留。”

“對,達泰殺弄月庵一眾,就沒遮掩。”辛珊思抱著閨女,側過身喂奶。

黎上蹲到小浴盆邊,洗起衣裳:“這兩年西陵方家沒斷尋找月河圖的下落,不少人都看在眼裡。”

“那也不能說月河圖還在方家?”

“我隻是在懷疑。去年懷山穀劫鏢,你有看到,那個動手的才是蒙人。白前有被請去查過十禪鏢局十位當家人的傷口,他回來提過一嘴,說殺十禪鏢局的人用的兵器不像是刀劍。”

“不像是?”辛珊思凝眉:“那意思就是傷口像刀劍所致,但又有點怪異在裡。”

黎上點頭:“具體我也沒問。但我查過三義鏢局的幾具屍,他們的傷口沒有任何怪異,說明蒙人用的刀劍就是正常的刀劍。另外一個疑點,月河圖被劫的地方,東太山腳下。”

“這太挑釁了。”辛珊思不以為十禪鏢局鏢沒送達就放鬆警惕。況且,聽風笑說,那趟鏢方家下定錢就下了九百金。

“東太山與西陵城,一東一西,距離一千三百裡。可以說那個地方,是方家伸手夠不著的地方。東太山垚軍城姚家,出過幾個將軍,底子不比方家差。因著月河圖,這兩年日子可不好過。”黎上搓洗好小衣裳,把它攤在手上。他閨女長大了又好像沒長大多少,小衫子還是隻比他手掌大點。

辛珊思撇嘴:“方家擺擂台招鏢,送月河圖去姚家,就是將姚家架火上烤。兩家肯定有過節。”

“月河圖本來就是姚家的。姚家的一個姑祖奶奶,嫁的方家,月河圖是她嫁妝之一。隻這個祖姑奶奶沒有誕下子嗣,又早早病逝了。姚家對此很是耿耿於懷,幾回當眾下方家的臉麵。方家大概是理虧吧,分了幾次,將那姑祖奶奶的嫁妝返還。月河圖,就是最後一件嫁妝。”

“姚家就沒懷疑過方家嗎?”

“肯定懷疑過,但月河圖被劫後不久通雲鏢局也出事了。緊跟著是隆齊鏢局,隆齊鏢局三位當家的傷口,少林的了明和尚查過,說與十禪鏢局的一樣,像是被鈍刀所傷。三義鏢局又湊了個熱鬨。如此一來,外頭也就都以為動手的人衝的是鏢局,鏢隻是順便。”

辛珊思嗤笑:“方家把月河圖留到最後,就是不想還。到不得不還時,又鬨出大陣仗,心夠壞的。”

黎上認同:“方家四年前換了家主。”

“你突然想起十禪鏢局那趟鏢…”辛珊思停住嘴,望向外間。三四息後腳步聲來,店夥計叩門:“客官,小的給您送飯菜來。”

“給我。”邊上房間,風笑開了門。

待門外無人了,辛珊思繼續說:“你是覺那夥人又要動手了?”

“不知道,但玄鐵確實是好東西。”黎上見識過陸爻的本事了,有幾分相信他的斷言。另,他不止懷疑月河圖還在方家,還懷疑劫鏢的人跟方家也勾連著。把淘好的小衣裳掛小浴盆邊,站起身看了眼已經快睡著的小丫頭。

“我去端飯菜。”

“去吧。”

出了房間,黎上關上門轉身就撞上一雙笑眸。宮允站在幾丈外的樓梯口,明顯是在等他。他頷首,並未上前,到隔壁屈指敲了敲門。

房中風笑立馬端起查檢過的飯菜碗筷,尺劍開門走出。

有求於人,宮允也放得下身段,起步過去,抬手拱禮:“黎大夫。”

“瞞天過海。”黎上撂下四字,就與尺劍、風笑往天子一號房去。這四字算是感謝宮允把最好的四間房讓給他們。三禾客棧是朱貴和去年置的產。

瞞天過海?宮允凝神細想,很快就懂意思了,嘴角慢慢揚起。他就知這位能給他主意,拱禮向天字一號房:“宮某欠你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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