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 木偶(2 / 2)

沒人阻止,東瀛人越唱越來勁,都傳到最裡麵的天字號房。尖細的聲音像針一樣,刺得睡夢中的久久哇哇哭。辛珊思收功下床,喊住要開門的黎上,瞥過桌上裝著糕點的大湯碗,道:“我去看看。”

黎上斂目:“你小心,這幫東瀛人不好對付。”

“好。”辛珊思出了房間。

她一走,黎上就抱起久久往裡間,打開擱在床頭櫃上的藤籃,從珊思的錢袋子裡取了珠串出來,擰開油燈,將珠串丟進油燈肚裡。鑒於唐史,他還是防著一手。

辛珊思走到樓梯口:“你們唱夠了沒有?”

宮允頭都被他們唱疼了。那些東瀛人像沒聽著話,還沉浸在戲裡。

瞧著他們的裝扮,辛珊思刻在靈魂裡的一些情感迅速蘇醒。恰好店小二提熱水上來,她過去奪了,就往大堂傾倒,怒罵:“老娘慣得你們都蹬鼻子上臉了。”看那幾人收了木偶閃身避過水,她丟開桶,“這客棧就你們,沒其他人了?”

躲閃起來倒一點不僵硬,掌櫃手揉著額側。

“你說的對。”一個半禿的中年刀客,慢慢仰起頭,爬了幾條血絲的眼望向宮允,掐著戲腔:“這客棧就是我們的,沒有其他活人…”尾調拖得長長。

宮允忍著頭疼,沉目與他對視著。

收了尾調,刀客桀桀笑起。辛珊思看著他們,站在門兩邊的女子對望一眼大袖一甩,客棧門嘭的一聲關起。

在屋裡還撐著傘的那位,正是今早黎上、宮允見著的那個。她嘴抿著,用腹音強硬地說道:“交出玄鐵石,留你們全屍。”

“死都死了,要不要全屍也無所謂。”一襲紅衣持雙戟悠悠從後院來:“裝神弄鬼,你們倒是挺有一套。”

“不給嗎?”刀客拔刀,幾人亮出銀絲。打傘女子轉動傘柄,刷的一聲一片尖銳刀鋒若離弦之箭衝出傘骨襲向宮允。宮允右手一轉腕朝外,一柄劍身不及半寸寬的短劍滑下。利刃逼進三尺地,一劍掃落,他點足直上五尺俯衝而下,殺向刀客。

後廚咚咚咚剁起肉,那聲強勁有力,節奏規律似擂鼓。辛珊思轉首向右,鼻環大漢三兩步到欄邊,上箭拉弓鬆手。散著寒光的箭矢,破空刺向與紅三娘鬥的女子。

察覺箭來,紅三娘虛晃一招,在女子銀線鞭來時,一把擒住她的臂,將人推向箭矢。箭頭都快抵著心口了,那女子後倒摔在地上沒了影。

見之,辛珊思不禁凝目,東瀛忍術?未等女子再現身,她左耳微微一動,抬首上望。啪一聲,房頂破,幾隻半人高的提線木偶伴隨著陰森的嘎嘎笑聲掉落,提現人緊隨在後。

一直站在櫃台後的掌櫃,拍了拍櫃上的叮鈴。隻兩三息,幾隻煙火自客棧煙囪飛出,頂著細雨衝向高空啪一聲炸開。

戰況激烈,好好的客棧才兩三刻就已麵目全非。

躲在天字四號房中的陸爻,拿出了破命尺,點明睛,他要給宮允再算一卦。不同之前,這回他手裡隻一枚銅子。薛冰寕出了房,望向樓梯口那,正抬腳要過去,頂上忽傳來腳踏聲,神色一變,衝向天字一號房。

一號房內,尺劍左手搖著窩籃,右手邊凳上堆著一小堆銅子。風笑拎著個藥杵,站在裡屋門口。窩籃裡,久久唔囔著。

聽著腳踏聲停下,黎上手摸向腰封:“不要破開屋頂,今晚我一家還要…”轟一聲,屋頂見光碎瓦掉落。他眼一陰,看著三隻背對背的木偶下降,提線三人同樣背對背。他彈針…

伺機在外的薛冰寕猛然推開門,嘭一聲驚得不是麵對門口的兩婦人本能轉首。趁機,尺劍銅子出手。

黎久久哇一聲嚎了起來。辛珊思聽到閨女哭聲,運功右手朝著躺在樓梯下的一柄劍,雙目一凜,五指抓緊成爪。躺著的劍像是受到什麼吸力,顫了顫,離地飛向她。

這一幕看傻了幾個占上風的東瀛人,宮允得機,一劍劈了那把討厭的傘。辛珊思持劍到一號房門口,一隻嘎嘎笑的木偶直直衝來,她斬落。三個提線人已經倒了兩,還有一個正站著口吐白沫在抽抽抖抖。

黎上擰眉瞥了一眼脂粉都被抖落的東瀛人:“我不喜歡不聽勸的人,”上望屋頂的大洞,“這今晚還怎麼住?”

辛珊思瞅了眼窩籃裡嗚嗚囔囔的久久,對黎上說:“我一會回來。”

“小心點。”

“嗯。”

大堂,紅三娘一戟殺空,察覺背後來襲雙目一震,閃避要害。鼻環大漢拽了她一把,丟了弓拔了肩上的星鏢刺向那個突然現身的吊眉。宮允一殺未中,兩女現身在他後方,他手腕一轉,劍尖後刺,滅了一人,揚左手直抗橫掃來的刀。

“大當家…”雙刀大頭返身要去攔,隻他離得太遠。人沒跨出步,那刀已經削到宮允臂。當這時,一道身影如雷閃掠來,一劍下劈。宮允轉頭,隻見偷襲他的女子眉心冒血。

半禿的刀客赤目:“你不該多管閒事。”掃退一人,雙手持刀衝向辛珊思。

“可你們也沒想放過我一家。”辛珊思迎戰。刀客的刀很快,但辛珊思的劍更快,兩人你來我往,眨眼的工夫就過了幾十招。

鈧鈧刀劍相撞聲逐漸激烈,在刀客被逼至死地時,辛珊思一劍殺空,但她好似已有預見,腳跟一轉,翻身淩空一劍。熱血飛濺,刀客現形倒地。

這些東瀛人要比宿破屋那晚來找蒙曜的黑衣人難纏許多,辛珊思對上手持銀絲鞭的三個女子。一邊打一邊悟著師父的留筆,師父讓她破丹田重新夯基,就是為了化虛為實。一劍劃過一人喉,後撤燕回…

半刻後,東瀛人見勢不妙,破門撤出三禾客棧。辛珊思卻不願放過,這些人殺得一個少一個,蓮步追了出去。

跟上幾步的紅三娘,大喊:“小心奸計,窮寇莫追。”隻聲未落,她就見閻夫人已到幾十丈外,一劍斜下。隨著一抹血色迸射,一個東瀛人顯身直直倒向前。瞳孔震蕩,她心都不跳了,耳裡回響起大當家的話,她說她是誰她就是誰。

一刻後,辛珊思踏著泥濕回來了,看到抱著久久等在三禾客棧簷下的黎上,彎唇笑了:“我想洗個澡。”

掌櫃啞著聲道:“熱水已經備好,”拱手深鞠,“閻夫人,多謝您拔劍襄助。”

“我是在護著自己個的家底。”辛珊思走近將劍遞給掌櫃:“這是你們飛雲鏢局一個長臉鏢師的。”

“快上樓洗洗,換身衣裳。”黎上催著。黎久久抽抽搭搭,小眉頭皺著。

辛珊思衝她噘嘴麼麼了兩下:“樓上還能住嗎?”

“我們換到了二號房,尺劍、風笑挪到一號房。一號房裡間不漏。”進了客棧,黎上見宮允走來,頷了下首。

宮允抱拳:“這次拖累你們了。”

“從這到汕南路還長,以後你們多小心。”辛珊思越過他。

“二位,今日大恩飛雲鏢局永記。日後你們有用得著飛雲鏢局的,飛雲鏢局定不含糊。”宮允清楚之前有多險。人家不在意,他們卻不能當什麼事也沒發生。

黎上沒拒,跟在珊思後上了樓,進去二號房。緩口氣的工夫,掌櫃帶人送水來了。

兌好水,辛珊思嘴朝門口一撅,示意黎上出去。黎上倒是沒拖遝,抱著閨女就轉身。隻他一跨步,懷中小肉團哭腔便來了。

“呦呦呦,這是怎麼了?”辛珊思笑著問。黎上回身,小肉團淚眼汪汪地望著她娘那方,好不可憐!

“那就留下吧。”辛珊思伸手抱過她:“娘帶你一塊洗澡。”身子推了推黎上,“你出去。”

白眼狼啊!黎上衝娘倆做了個鬼臉,退著步離開了房。關門轉身,看向丈外垂頭喪氣的陸爻。

“黎上,要是有一天我身無分文了,你會給我養老送終嗎?”剛給宮允卜的三卦,讓陸爻懷疑起了自己。三卦,卦象都不同,死、半生半死、生。他現在都覺兩手無力,要端不住飯碗了。

“不會。”他的銀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我是你師叔。”

“與其指望我,你還不如趁年輕容顏未老,找一個靠的上的娘子,生個娃好好教養。”

“說得對極。”陸耀祖拉開天字四號房的門,跨步走出,氣惱地噴起死小子:“要不是因為你,老子才不會躲屋裡當龜孫子,早出去殺幾個東瀛人了。你抱著個死理,整日記掛著發的那些狗屁誓,怎麼不想想我?不看著你成婚,我怎麼有臉下去見列祖列宗?”

又是老話,陸爻掏了掏耳朵:“沒事,見列祖列宗時,你躲我後頭。”

黎上不理這對祖孫,去一號房坐了會,細聽著隔壁的動靜。打了兩哈欠後,端了裡屋的油燈,拿走外間桌上的糕點。

用布巾把閨女包好,辛珊思給自己擦乾水穿上衣裳,朝外喊道:“進來吧。”

推門入內,黎上帶著兩樣東西到裡屋。辛珊思看了一眼,笑說:“你倒會藏。”

“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黎上放下油燈,將碗裡臟了的糕點拿出,取了嵌在裡的青蓮缽,又擰開油燈,兩指伸入內夾了佛珠出來。

辛珊思給久久揉了揉發,穿上小衫子小褲子:“木偶的心真不小。昨晚我們找不到彆的住處,說不準就是這幫東瀛人背後的勢力在搞的鬼。看他們今天來的人…肯定是想將我們和飛雲鏢局一次解決。”

她雖然對外講自個姓閻,但對《混元十三章經》有企圖的人可不管她是閻還是姓辛。寧可錯殺不可錯放,這是那些人的信條。

“沒留活口?”黎上用娘倆的洗澡水清洗著青蓮缽和珠串。

“要是旁的誰,我可能還留點情,但東瀛人…不會。”尤其還是東瀛人主動招惹。辛珊思把閨女放到床上,用半濕的大布巾絞起發:“你說我這出…”看向外。

房外急步,很快敲門聲來。風笑壓著聲:“主上,飛雲鏢局三個鏢師的傷有點不對。”

黎上蹙眉:“哪裡不對?”

“傷口不對。據他們講那幾道傷口是被木偶線拉的,我看著像是遭鈍刀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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