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黎家滅門事,五裡和餘二對絕煞樓失望透頂,傳信遲兮,退出絕煞樓。退出時,他們並不知道絕煞樓弄虛作假了,更不曉滅黎家門的是戚家。”
黎上看向陸爻:“遲兮的愛徒,你可以照著這銅牌畫兩張畫,給五裡和餘二一人去封信,不用說彆的,隻將蔡濟民、何珖、孫釗等人隨黎家珍寶一起葬身黃江底的事告知。”
這樣好,風笑道:“沒有點明他們是東家,但他們要真是絕煞樓過去的東家,定容不了此事。”
等等,陸爻手指黎上:“有你這麼挖苦人的嗎?我是遲兮愛徒,你是遲兮什麼?”
黎上不理他:“黃江底的事,本來也沒想瞞。五裡、餘二現在雖少管江湖事了,但到底是武林公認的德高望重。二人就算不是絕煞樓的老東家,我們也該讓他們知道一下絕煞樓參與了黎家滅門。”
“那這信你寫不就行了,做什麼讓我寫?”陸爻很介意“愛徒”二字。
“遲兮是絕煞樓建立的見證人,而且跟那兩位交情都匪淺,你來寫更合適。”黎上道:“二人裡有一個是絕煞樓的老東家,見到銅牌畫像和你的信,必會有回音。這樣,我們就清楚絕煞樓的底了。如果兩人都不是東家,他們接到昔日好友弟子的信也不會多心,隻以為你想請他們為我支持公道。”
理他都懂。陸爻兩手叉腰:“我跟你說,等黎家的仇報了,咱們之間那點因白前而生的恩怨也就此平了。”
辛珊思眼望著桌中央的印章:“今天都二十了,沒有意外,孤山的屍身是肯定回到少林了。但願少林能秉公處置,不要自掘根基。”
釋峰山後山腰明心陋室,差一正在告狀:“坦州黎家兩百零九條人命,加上閻豐裡,兩百一十口,全死在那兩禍害手裡。人家黎上都跟徒兒明說了,孤山真名叫戚麟,不是靈廣縣人,他混進少林是有目的的。就是孤山,偷了方闊借來的金子,去絕煞樓掛牌…”
盤坐在一麵老銅鏡前的老和尚,眉雪白,未留眉須,聽著話,分放於兩膝上的手微微收攏,眼睜開唇動:“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差一愣下了,忙道:“弟子說弟子把孤山屋裡的老鼠洞都給刨了,也沒找著…”
“不是這話。”老和尚兩眼無一絲渾濁,他看向鏡中的徒弟:“你說孤山叫戚麟,拿著偷來的金子去絕煞樓掛牌,又領著人滅了坦州黎家兩百零九口。”
“對對,但這話不是弟子說的,是黎上告訴弟子的。人家手裡有證據。”差一一肚氣:“您趕緊敲打敲打了一,他還在想著怎麼做才能不傷少林清譽。少林清譽是怎麼累下來的?憑的是大公無私,堅守清正。就方闊、孤山這事,少林肯定有責任,但有責任不怕,怕的是不敢承認和承擔。”
老和尚不再盯著差一,直視鏡中的自己,老眼如古井,深邃幽靜。
“師父,徒兒去幫您把了一叫來。”他都快壓不住自己的脾氣了。
“不用叫他。”老和尚斂目:“研墨,為師手書一封,你即刻送往武當,交到餘二手上。”
“什麼?”差一雖不太明白怎麼回事,但腳已經往矮木幾那移了,滴水在硯中,墨條慢研:“黎上、閻晴兩口子可說了,少林不給交代,他們就自己來。”
要給交代的何止少林,老和尚抿唇,他和餘二罪更大。戚贇在妄圖什麼,竟敢這麼使絕煞樓?
差一攜信下釋峰山時,猛州城裡風笑也尋到了一界樓遊蕩在外的人,委托他們送信往少林、武當,並交代一定一定親手交到五裡和餘二手上。
菲華每回往豐喜客棧用午飯,都是等過了午時才動身,今日也一般。她到時,客棧大堂隻有兩位食客。
見著她,焦急了一上午的嶽紅靈心一下就定了,她最怕的是妹妹不聽察罕的,快走出櫃台相迎:“稀客稀客,菲掌事快請進。”
菲華取下帷帽,看了眼掛房牌的地方,笑言:“嶽掌櫃的生意是越來越好了,這麼早就已滿客。”
“托您的福。”嶽紅靈像過去那般,將人請到自己在豐喜待客的廂房。一入內關好門,她立刻轉身抓住妹妹的手,查看麵色。
“我沒事。”菲華彎唇,這個姐姐暖了她冰冷的心,她卻不敢多流露。
怎麼會沒事?嶽紅靈紅了眼眶,看著妹妹的臉,才半月沒見,她又清瘦了。
“黎上就在樓上,我看看能不能請他下來。”
“不用,我上去。”見姐姐急,菲華忙安撫:“是有主要試探黎上,我走這一趟不必遮遮掩掩。”
天字六號房裡,黎久久睡在窩籃裡。她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腳晃著窩籃,手摸著老藥典的紙張。
裡間,辛珊思盤坐床上,神色寧和,兩掌合攏轉動拉開,右掌五指向上,左掌五指向下,沉定心神,放鬆氣海。《混元十三章經》第八章合氣,她輕緩地外放內力,讓真氣罩住兩掌。兩掌動,手勢從混元第一章開始,不斷變換。屋內無風,她垂落的幾根碎發卻搖搖曳曳。
外間,黎上聽到腳步,停止晃動窩籃。嶽紅靈端著糕點,領著菲華來到門口,輕輕叩門。
“哪位?”黎上問。
“黎大夫,奴家嶽紅靈,沁風樓的菲華掌事請見。”
屋裡辛珊思收真氣入體,睜開眼睛。黎上起身,將老藥典放於桌上去開門。
門一拉開,菲華驚豔,真人比死板的畫像要俊得多,婉婉一笑:“打攪。”
“這是廚房剛做的幾樣點心,奴家端來給您和閻夫人嘗嘗。”嶽紅靈緊張得臉上的笑都有些不自然。
辛珊思走出。黎上回頭看了眼,望向菲華:“如果是求醫,你可以轉身回去了。沁風樓的人,我暫時不醫。”
嶽紅靈心一沉,轉首看妹妹。菲華倒是鎮定,小聲吐露:“我也不想為難黎大夫,這一趟亦非我要來,而是不得不遵命。”
聽出意思了,黎上轉身:“那就進來吧。”
二人入內,同開口:“閻夫人。”
辛珊思頷首。
菲華將門關上,嶽紅靈快步至桌邊,把托盤上的茶點布到桌上。窩籃裡,粉嫩嫩的小孩兒睡得香甜,小嘴邊還帶著些微笑。走近的菲華,眼發熱,看著她,心裡的渴望泛濫成災。
辛珊思觀著站一塊的兩女子,長得不似,但身上又透著股相像,抬手作請:“坐吧。”
能言善道的嶽紅靈這會竟找不著話來說,自嘲笑之:“您還站著,奴家姐妹可不敢坐。”都與妹妹一起進這道門了,那她就誠懇些。
竟真是姐妹!辛珊思到黎大夫身邊坐:“你二人也難得,坐。”
黎上掃了眼嶽紅靈,她沒中毒,目光定在菲華身,問:“最近沁風樓有給你們重新種毒嗎?”
“有,但我沒種。”菲華撈起自己左袖,露出小臂上的那朵桃粉花苞:“新種的毒就覆蓋在這朵花苞上,毒性與原來的一般,隻花苞的顏色不一樣。”
倒是賊,黎上唇角勾動了下,以後給沁風樓的人解熾情必須得先問明這點:“知道你主子是誰嗎?”
這個…菲華凝眉搖了搖首:“我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