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 80 章 絕煞(1 / 2)

“你丟了我那麼些銀子, 怎就沒把他這就布袋子丟了?”陸耀祖不承認自己是酸了。

這不是在說正經事嗎?陸爻笑笑,腳往尺劍邊上移移:“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陸耀祖不想跟他囉嗦, 看向拿起銅牌的黎上:“絕煞樓是在蒙元烈登基那年建立的, 那時蒙人入主中原還不足十年,世道亂極。不說蒙人屠戮、壓迫咱們漢人,就是漢人內裡也多凶惡。”他快七十了,但對少時的一些經曆仍記憶猶新,“米糧貴、鐵器貴什麼都貴, 獨獨人命賤。”

“米糧為果腹,果腹為活著。鐵器為防身為種地為…”辛珊思覺諷刺得很但又理解:“所有都是為了活下去,可偏偏人命卻成了最不值錢的。”亂世苦的就是清貧百姓。

“絕煞絕煞…”黎上嘴裡輕念,感悟著這兩字。

“絕煞樓剛建成的時候, 哪有現在的氣派?”陸耀祖回憶著過去:“一間小樓,逼仄得很,七八個人往屋裡一站, 轉個身都要拐著兩三個人。”扭頭跟陸爻說, “還沒咱家堂屋寬敞,也就是有個二層。”回頭看過幾人,“一開始, 樓裡根本沒生意, 空閒了足半年, 才有人上門, 掛了塊牌子,要滅虎牙山王虎寨子。

王虎寨子,虎牙山、嶺州西那一帶的老人都知道,燒殺搶掠, 可謂無惡不作。起初,這牌子被掛上的時候,江湖上有人笑話有人在觀望。但半月後的一個夜裡,王虎寨子被人…”手刀在脖上劃了劃,“抹了。”

“王虎寨子之後是江平東的食人穀,食人穀二十八惡人的屍身是白日裡運抵風舵城外。絕煞樓的第一任大掌櫃談河親自出城查的屍。”這不是什麼隱秘,鳳笑道:“接著是幽州西河幽穀十三皮匠,這十三皮匠做假麵講究細膩,隻用從稚童身上剝下來的人·皮。”

“王虎寨子被滅,食人穀惡人遭拔舌,河幽穀皮匠被剝皮,這三樁事讓絕煞樓揚了名,從此不愁生意。”黎上用銅牌逗著懷裡的小人。黎久久小爪子一下兩下地去抓去夠。

“是不愁生意,但絕煞樓也不是什麼生意都做。”陸耀祖點到:“遲兮跟他師父都是僧人,兩人之所以會願意為絕煞樓的建立做見證,是因絕煞樓的宗旨在於絕煞。”

辛珊思微笑:“開始是懲惡,後來樓建大建高了,就漸漸變了味。”

“對。”陸耀祖歎聲,滿含惋惜:“起初,絕煞樓對生意框得很嚴,不沾官家,不犯尋常百姓,不碰良善,樓裡掛牌上無一不是大奸大惡。曾經我闖蕩江湖的時候,隻要到風舵城,是必去絕煞樓轉轉,看看掛牌。”

“隻是隨著世道慢慢平穩,樓裡的掛牌也一點一點地發生了變化。”辛珊思看著陸老爺子:“掛牌上的名字,不再隻是大奸大惡,多了一些小奸小惡,再過個幾年,絕煞樓勢力、底氣足了,隻要有人出銀子,尋常人都可上掛牌。他們唯一不敢犯的,便是官家。”

陸耀祖有些落寞,點了點首:“二十六年前,陸爻爹娘被賊所害。我得信歸來報仇後從此退隱江湖。那時絕煞樓還沒變。因為敬服,才有泰順元年我借醉問遲兮。當時,遲兮提及絕煞樓還有些自得。”

“所以絕煞樓的轉變是在泰順元年後?”薛冰寕問。

這點,若非今日老爺子提及,風笑都沒意識到。

陸耀祖肯定:“泰順二年初,裕陽一個周姓富戶家嫡子上了掛牌。那嫡子沒什麼大毛病,就是嘴壞了點,說話不留情麵。他被殺後,周家的家業全落庶子手裡了。”

“這至多算小惡吧?”尺劍問。

陸耀祖頷首:“陸爻說起發水痘子,也叫我想起一事。泰順四年十月,遲兮有來信告知我陸爻發水痘並已恢複。我沒多擔心,隻那信結尾的一句感慨有些難懂,讓我一直忘不了。時移世易,難守初衷,悲哉。”

點點桌子,陸爻道:“我發完水痘後的一段日子,遲兮話少了許多,有時一天都不開句口。我以為他是照顧我累著了,畢竟他年事已高,八十餘了!”

辛珊思凝眉:“以懲大奸除大惡,將絕煞樓的局麵打開。得俠義擁護,絕煞樓安穩做大,羽翼豐滿了再慢慢轉變。這背後的人,手段真是高明。”

將銅牌放到桌上,黎上抱著小嘴往下癟的閨女進了裡間,從藤籃裡拿了珠鏈給她玩,走出坐回到位上:“四十八年前,不說遲兮的師父,就遲兮,已經名盛。能請他們做見證,那建絕煞樓的人絕對不是什麼無名之輩。”

辛珊思認同:“建絕煞樓的初衷是為了絕煞,那三個東家裡麵至少有一個是真心為世態安平。”

要他是絕煞樓的主子,建了半年沒開張…黎上看向陸老爺子:“您知道滅王虎寨子的是誰嗎?”

沉凝了幾息,陸耀祖小聲:“你曉得少林五裡大師的根在哪嗎?”

這黎上還真不知道。陸耀祖說:“嶺州西,黃家營。烈赫元年初,黃家營被王虎寨子屠了半個村,村裡不少女子被擄。”

“五裡大師?”薛冰寕兩手捧杯,大吞了口涼茶。那可真真是高僧!

“五十年前,五裡將將三十,還稱不上大師。”風笑道。

陸耀祖言:“這隻是我的猜測。遲兮說世人絕對想不到絕煞樓三東家是誰,我不信,就提了句。遲兮聽後微愣,之後笑而不語儘吃酒。再問他什麼,他都不吱聲。”

“我要是老板,半年沒生意…”辛珊思輕語:“就挑個名聲最臭的,自己又對付得了的,掛上牌子。”

“絕煞樓現在這樓建了有三四十年了吧?”黎上問。

陸耀祖給了準話:“三十八年。”

“絕煞樓才建立的時候,既崇尚的是絕煞,那想必從人命買賣中得的利應極少。”黎上心裡快算著:“雇掌櫃、夥計等都要銀子,加樓裡的茶水、牌子、筆墨紙硯、燈火…平時再打點打點,淨收能有多少?十年建成這般,樓裡還要培養自己的勢力。銀子哪來的?”

“三個東家裡,要是有大戶,一開始也不會把樓建的那麼小。”尺劍想到了王虎寨子、食人穀和河幽穀。

黎上彎唇:“少林的五裡與武當的餘二真人私交甚篤,再湊上個名不經傳的戚家,夠叫人意想不到嗎?”當然,到泰順元年,戚家已不算是名不經傳了。戚寧恕在一眾蒙人勇士裡摘得武狀元,名震天下。

“我之前就在想,戚家四十年前送戚麟入少林,為何要隱藏身份?”辛珊思道:“有必要嗎?戚家到現在都還沒暴·露,少林也不會因為他家送了個孩子上釋峰山,就生什麼懷疑。”

薛冰寕舉手:“我來理理,你們聽聽對不對?戚家廣交友,認識了少林的五裡和武當的餘二,在有心討好下,與這兩位交情日漸深厚。世道不好,三人看在眼裡,滿心難受。

烈赫元年初,黃家營被屠,讓五裡憤怒。然後三人一合計,打算為人間太平做點什麼,故就有了絕煞樓。”說到此,她凝滯了下,移目問陸爻,“五裡和餘二認識遲兮嗎?”

陸爻點首:“遲兮的師父跟五裡的師父論過經。餘二的師兄,與遲兮不太對付。兩人當著我的麵,還吵過一回。不過就我看,他們是半斤八兩,都不太會教徒弟。”雖然他也在這“徒弟”之內。

黎上點首,抱高閨女,親親她的小下巴。

辛珊思計較了下,轉臉問黎大夫:“烈赫元年,戚寧恕他爹多大?”

“二十又九。戚寧恕不是戚贇的第一個孩子,他上麵還有一兄一姐,隻兩個都沒滿五歲就夭折了。”

年紀相仿,那就是戚贇了。薛冰寕繼續:“他們建了絕煞樓,卻沒有生意,便打算自己動手,先拿最惡的王虎寨子下刀。

王虎寨子行凶多年,總有點積蓄。他們滅了寨子,得了積蓄。這個積蓄,就成了絕煞樓的底子。接著是食人穀和河幽穀…幾起事一乾,將名聲打了出去,生意便來了。

一年兩年的,絕煞樓在江湖上立穩了腳,勢頭是越來越足。我懷疑,戚家的一些野心思就是這幾年裡生出的。見多了世麵,想的也就多了。”

結合前後,辛珊思覺冰寜的懷疑合理:“戚贇不甘平凡的心肯定是一直就有,不然他不會到處奔走結交。建絕煞樓之初,可能真的是為絕煞,但當絕煞樓漸漸成勢後,他的心境也跟著變了。”

“首先,絕煞樓三個東家太多了。”黎上道:“他要將絕煞樓歸為戚家所有,有了想法,便開始布局。領養戚麟,隱匿身份,送入少林。如果三位東家當中,還有一個真的是餘二,那武當肯定也有個‘戚麟’。

五裡和餘二在門派裡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責任,不可能有多少時間專注在絕煞樓。且,隨著他們年歲的增長,地位愈高責任愈重,閒時隻會越來越少。這就方便了戚家行事。二十年餘年,足夠戚家掌控絕煞樓了。

掌控了絕煞樓,戚家就滿足了嗎?不會。反而因為有了絕煞樓做支撐,他們貪圖更多更大。”

“蒙玉靈就算不得勢,也是個公主。戚家沒點本事,怎麼可能會讓戚寧恕與她遇上?”辛珊思心思快轉:“安插戚麟原本是為了拉下五裡,不想方闊插了一腳。方闊的話本,一下子打開了戚家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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