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 101 章 信來(2 / 2)

一道黑影踏水飛掠而來。認出來人,東明生收回眼神,語氣溫和地對鷹說:“沒事,是自己人,你繼續吃。”

黑影上了湖心島,快走向石屋,站定在東明生兩步外,從懷中掏出封信,兩手送上前:“老先生,一劍山莊予您的。”

老眼微微一縮,東明生心裡的那股不祥瞬時達到頂點,目光落到信上,沉聲問:“送信的人呢?”

“已經離開。”黑衣男垂著目。

信不厚,小小微風都能吹動。東明生將拿著的紙條納進掌中,手背到後:“拆開。”

“是。”黑衣人毫不猶豫地撕開封口,取出裡麵的信。

東明生再吩咐:“展開看看。”

黑衣人將信封放到石桌上,依言展開信,信有兩張。第一張上,是局殘棋圖。第二張上寫著,多謝東先生如此眷顧我一劍山莊,我一劍山莊一定珍重。

知道了?東明生吞咽,看著那幅殘棋圖,神思有些混亂。五年過去了,說實話他不後悔算計一劍山莊,但卻後悔將算計藏進殘棋局裡送去昌山。這著,狂妄自大。現在回看,他隻覺那時的自己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

黑衣人指尖生熱,心一緊,立馬將手裡的紙往旁丟開。東明生退步,眼望著飄落的兩張紙,鼻間生癢。紙張著地,冒煙自燃,異香彌散。

“屏息。”黑衣人臂膀捂鼻,一把抓住老先生閃開往上風。同時鷹展翅離桌,桌上的信封被鷹扇飛。

熱流自鼻間向下,東明生慌了。落在地上的信封沒自燃,他又轉過眼去看下屬的手。

黑衣人的手指頭都黑了,鼻下拖著兩管嚇人的猩紅。

一劍山莊竟然用毒?東明生顧不得還縈繞在鼻頭不散的異香,跌撞著跑向廚房灶膛後,手伸向放打火石的小洞,摳了好一會才摳出隻白蠟丸子。

屋外,黑衣人軟倒在地,蜷曲身子抽搐著。

鼻血流進嘴,東明生用力一捏,白蠟丸子碎了。他取了封在裡的藥,剝了藥衣,直接塞進了嘴,嚼兩下便往下咽。藥丸太大,噎得他直翻白眼。

凶猛的鷹悲鳴著,在空中用力扇著翅膀,卻越飛越低。一根翎羽脫落,它終還是留在了這片碎千湖。

灶膛後的東明生,直至鼻子停止流血才鬆了口氣,朝後倒去,躺在柴草上。目光幽靜,沉默片刻,他扯唇嗤笑,慢慢閉上了眼。人,真是不能清傲狂妄。

今日風笑進城,天黑儘才回來。辛珊思剛想問一界樓能不能幫忙送信,就見他掏出支細竹筒。

“這是什麼?”

“誠南王身邊的巴山上午去了賢語書肆,我沒撞見。出城的時候,他遲我一步。正好,我把辛悅兒為難您外祖家的事說了,他聽後就請我將這個竹筒轉交給您。”

心頭一動,辛珊思接過細竹筒搖了搖,筒裡有東西。

風笑為自己倒了杯茶:“我看過了,這小竹筒應該是個特製的信筒,沒什麼怪異。”

拉開塞子,辛珊思倒出裡麵的信,展開見字:“達泰將於十月初九攜女返回蒙都。”

風笑頓住:“您是要…”

“殺他。”辛珊思將紙條團成團,指間稍用力一撚,粉塵飄落。

風笑眨了下眼,大吞一口水:“我明日進城,給您尋把趁手的兵器。”魏舫的那柄劍,被蘇夫人帶走了,會歸還,但沒說什麼時候。去殺達泰,閻小娘子總不能拿著她那杆小魚叉。

“不用。”辛珊思翻看竹筒:“我小魚叉不還在?”

在,風笑發笑:“死在小魚叉下的人也不少,”他不該覺小魚叉寒磣。

十月初五,嶺州城南蘭豐街崔記長生店的掌櫃崔時已,等了一中午,也不見家裡送飯來。呆坐了一會,他起身收拾了櫃裡的銀錢,叫來兩個夥計,一人給了五兩銀。

“以後你們都不用來了。”

“為什麼?”兩個夥計拿著銀子,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崔時已不欲多說,讓他們抓緊拾掇一下離開,他要關鋪子。見掌櫃這般,夥計再不舍也無法,隻得往後院去收拾鋪蓋。

關了鋪子,崔時已步伐沉重但又堅定地往城西家中去,眼裡生潤。崔家欠著一筆…難以償還的孽債。二十年了,身為崔融的嫡幼子,他不敢娶親不敢生兒育女,一直在等債主上門。

他是個膽小鬼,幾回跨出步想要去找黎上坦白一切求贖罪,但每次都走不到城門就轉身往回了。

這些年,他看著娘因為爹的失蹤常常落淚,是甚覺惡心。旁人也許不清楚,但他卻知道爹會走上那條路是被娘逼的。娘不喜歡紙紮鋪子,她要滿頭珠翠穿金戴銀。

都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了,她還哭什麼?哭了一年兩年,滿嶺州的人都曉她愛夫情切了。城西楊安醫館的楊白灼楊大夫,給她瞧了十七八年的病。她體弱多病總是不好,每隔個三五天,就要著人請楊大夫一回。楊大夫每回來,都要在她屋裡待上許久。

今年她五十有六了,崔時已都替她羞臊,恨不得她早點死。

城西崔家主院,黎上背對著癱坐在地上穿著薄紗的婦人。房裡擺了四盆炭火,暖得坐在桌邊喝茶的圖八、圖六額上都冒汗。

魁梧的蒙人,將一隻隻箱子從庫房裡抬出擺在院中。尺劍開箱查看,相較宋何兩家,崔家的家底明顯要薄些。不過崔老婦的私房是真不少,零零碎碎加起來過兩萬金,不怪楊白灼樂意哄著她。

崔時已抵家,見門房是生臉,他不在意,像往常一樣進家去主院。路上靜悄悄的,沒遇著一個家丁,他的身後跟著個蒙人。蒙人手握著彎刀柄,一眼不眨地盯著。

快到主院了,他碰上一隊抬箱的蒙人,微微一笑道:“家裡鋪麵的契書都在我這,我一會給你們拿。”

跟在蒙人後的程餘粱知道這位崔三爺:“你可以不回來的。”

崔時已腳下一頓,淒然苦笑:“我想見見黎上。”到了了,他總要勇敢一回,把該坦白的坦白相告。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