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第 116 章 拿住(2 / 2)

“說什麼?”戚贇斟滿三杯茶,請二人坐。

餘二手拂去石凳上的潮,落座了:“說說鳳玉,說說戚麟,說說最近黎上滅的那十一家,這些…”語調平緩,無起伏,“你該都清楚。”

“清楚。”戚贇沒有一點要否認的意思,看著五裡坐下後,他才用袖擦了石凳,坐下來,端茶小抿一口,放下杯子,拿了糕點來吃:“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二十年了。你們…”苦澀一笑,“讓我失望了。”

他在說什麼鬼話?餘二冷眼望著戚贇:“讓你多活了二十年,確是我們的錯。”

“你們知道我此生最悔的三件事是哪三件嗎?”戚贇老眼裡包著濁淚,將手裡的糕點全塞進嘴裡。

“說說。”五裡也想聽聽。

戚贇嚼著嘴裡的糕點,端杯仰首將茶倒進嘴裡,合著糕點一口咽下,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攥著茶盅用舌剔著牙,久久才到:“第一件,是認識你們。第二件,就是與你們一道建立絕煞樓。最後一件,是烈赫二十二年初秋帶我兒寧恕去蒙都。”

聽後,五裡扭頭與餘二相望一眼,又轉過頭看戚贇。

“戚麟確是我收養,但鳳玉不是。他會拜到武當門下,裡頭是有我的因素,但關鍵還是在庾祈年。舊年間,我欠庾祈年一情。庾祈年給鳳玉摸過骨,看重他的堅韌,也有點憐惜他少小就沒了雙親,故求到我這。”戚贇回想著過往:“當然,庾祈年亦有在賭鳳玉能成材。結果,鳳玉不負所望,他賭贏了。”看向餘二,“不管你信不信,戚家與鳳玉從無往來。”

是還沒來得及往來吧…餘二淺笑:“那戚麟呢?”

“戚麟?”戚贇深吸,手再伸向糕點,取了一塊送到嘴邊頓了稍稍,張嘴湊近咬了一口,細嚼慢咽:“人心都是貪的。我從小就想吃飽飯,吃飽飯後又想桌上有菜。待桌上有菜了,我又開始巴望著日日見葷腥…”嘲笑之,他坦然道,“我一直有個願望,便是將戚家在江湖武林裡立住,成為一流大家。建立絕煞樓之初,我有想法,但沒期望那麼多。可當絕煞樓有了起色後勢頭迅猛,我的心…變了。”

五裡道:“所以就送了一個戚麟到我身邊。”

“對。”戚贇麻木地吃著糕點:“我的心變了,變得貪婪,但有一點始終沒變,那就是我們建立絕煞樓的初衷。”

餘二隻覺可笑:“那黎家呢?”

戚贇指一緊,拿著的糕點碎裂,極力壓抑著痛苦,目眥欲裂地道:“我此生最悔最悔的就是那年帶寧恕去蒙都,最悔最悔的就是救了那個毒女。”老淚滾落,他恨得不能自已,“因為一時的心軟,我害死了老友一家上下兩百零九條口,害了戚家害慘了我兒。最該死的就是我…”目一下望向盤中的糕點,抓了一塊便往嘴裡塞。

他這般行為,叫五裡、餘二犯了疑,不約而同地望了眼石桌上的糕點,難道戚家也是身不由己?

糕點噎得戚贇兩眼翻白,他用力吞咽下,悶聲抽噎起來:“眾目睽睽下廢了嫡長又如何,她還是公主。公主再不得寵,可想要幾個漢人死,也就是張張嘴的事。我是個懦夫…”一揮手將桌上糕點掃落,端過五裡麵前的茶一飲而儘,“二十年前,黎家遭滅門那天,你們認識的那個戚贇就死了。寧恕戰死的信兒傳來,我都做好要跟那毒婦魚死網破的準備了,誰想呃…”黑色的血嘔出口,“誰想寧恕沒死,被她送去了石耀山那個鬼地方…”

“戚贇?”五裡、餘二起身,看著那一臉悲色的人。

戚贇坐在石凳上,轉頭望了眼河東,喃道:“船來了。”

五裡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兩艘不大不小的船正往這駛來。戚贇慢慢回過頭看向兩老友,滿目懷念:“我多想…多想回到那年我們初見之時。”淒然一笑,口中血湧得更是急,“對不住。死前能再見你們,我…我…”老眼裡的神光在潰散,“你…你們快走,思…思勤幫蒙玉靈煉製了能…能融合精元的藥,她…她瘋了,是…是魔…”音落,兩眼仁暴突,他脖子拉長,僅三五息就沒了氣息,腦袋慢慢垂落。

“戚贇…”餘二伸手向對麵,畢水河麵突然湧動,十數黑衣衝出水麵,殺向水墨亭中。

一人逼近,五裡揮袖,強勢的氣勁將那人掀翻。餘二右腳一跺,石桌上茶盅被震起,他掌輕柔一扇。三隻茶盅就如箭矢一般直直迎向殺來的兩個黑衣。兩黑衣在見到茶盅上的裂痕,眼不由一縮忙收勢滾身避閃。

兩艘船漸漸駛近,談香樂著白裙站在甲板上,其身後擺放著一隻隻籠子。籠中裝著大大小小的孩子。那些孩子瘦骨嶙峋,衣不蔽體,個個眼中充滿著恐懼。

五裡、餘二打退攻來的黑衣後,背對著背,閉目聽風後睜開眼睛,同時出手,不再收斂。黑衣見船到,沒了之前的凜冽,像招貓一樣,放一兩招就退。

談香樂看了一眼水墨亭中人,衝正打鬥的五裡、餘二道:“聽說,你們會與戚翁相識是因救人,今日我也想再見一見那英勇的場麵。”雙目一凜,厲聲道,“放人。”

哭鬨聲起,一個個籠子被丟進水裡。餘二一掌拍碎一人頭骨,就向船掠過。未下半程,一支利箭橫來,他翻身避過。

一黑衣在一記橫掃後,撤離。五裡佛珠一甩,套住右側偷襲的黑衣,用力一扔,將人砸向要逃的那位,再閃身追上,一佛珠直擊二人頭顱。

他們方將十幾黑衣殺完,又來幾十。河裡籠子上下沉浮,激烈掙紮。甲板上談香樂,看著纏鬥,麵上的笑愈來愈燦爛:“五裡大師,事雖過去十四年了,但奴家還是要謝謝您。十四年前,若非臨摹了有您的字帖,我也不能將寒靈姝成功騙至風舵城。”

五裡沉目,下手更狠,一指撥斷一人脖頸同時右腳將一人踢向河麵。餘二一掌打穿一人心脈,返身一腳將那砸來的人踢向船。嘭的一聲,船頭被砸出個大洞。水立時朝洞裡湧。

好厲害的內力!談香樂後退。

暗箭再來,五裡避閃拉來一人迎上。箭穿肚過,帶出一抹熱血。餘二擊殺攔路的兩人,點水追談香樂,順手拉起兩個籠子丟到船上。談香樂急退,下了船足尖劃著水,看著餘二逼近,她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餘二心緊,運功準備出手,身後突然水動。

一隻斧頭衝出水麵,餘二仍盯著談香樂,正要出手,暗箭破空從左殺來。這時,談香樂刹腳回殺。餘二不懼談香樂,但左有暗箭後有石斧,水中鬼多,他沒得選隻得往右閃。石斧殺空,與談香樂彙合,追擊餘二。

餘二翻身落於水墨亭上,一斧又劈來,他下亭子頂,繞著亭柱子回旋一腿將談香樂踢飛。談香樂飛出五六丈才穩住身,她再攻向亭子。

五裡一佛珠斃了兩黑衣後,足踏水來到船邊,一邊打一邊將下沉的籠子拉離水往船上丟。又殺一人後,他突聞“呃”聲,眉一緊轉頭望去,隻見之前沒了氣息的戚贇掌在餘二背脊,不由瞠目:“餘二…”

當這時,落在船上的兩隻籠子,同時飛出百千針,射向近在眼前的五裡。五裡覺察急避,但因離得太近未能避過所有。被針刺中的地方,劇痛。他雙目冷厲,運足力一掌拍在船上,氣勁剮向船上的那些籠子,籠斷血迸射。船崩裂,水急灌。

水墨亭中,餘二不支倒地,戚贇抬手掏了巾子出來抹嘴擦下巴。餘二回頭看向他,笑了:“到底還是我與五裡天真了。”

“是你們自找的。”戚贇將臟汙的帕子放到石桌上,站起身兩手背到後,看向已落河裡的五裡,唇角微揚:“你們好好待在山上,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非要入世管閒事…我戚家大事未成,怎可能束手就擒?”

“你之前說思勤為蒙玉靈煉製了…融合精元的藥?”餘二暗自運力抬掌。

“彆白費力氣了。”戚贇道:“我剛那一掌推了一根針入你體內。”

下晌,信送到公主府時,秦清遙正在喂蒙玉靈吃燕窩,聽聞五裡、餘二已被擒,他眼底生笑悠悠道:“戚翁好手段。”

“那是你給的主意好。”蒙玉靈擺弄著桌幾上的棋。

“清遙可不敢當。”秦清遙太清楚戚贇是什麼樣的人了,就算他不提利用無辜,戚贇也清楚怎麼分五裡、餘二的神。高手對峙,最是不能分神。

五裡、餘二落到戚贇手裡,實屬應得。戚贇的勢,可算是兩人親手喂大的。而二十年前,若無絕煞樓和戚贇、戚寧恕,就那十一家想滅門黎氏,簡直是做夢!

且走著瞧吧!他舀了一調羹燕窩,到嘴邊吹了吹,送往蒙玉靈的紅唇:“哪天見著戚翁,我還得跟他老人家道個歉。”

“道什麼歉?”蒙玉靈輕嗤一笑:“五裡、餘二是懸在他腦袋上的鍘刀,他不除去他們,能安寢嗎?此回他犯險,並非隻是為我這,也是為他自己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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