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沒方便坐的乾淨石頭,譚昭昭讓開身,戚宜芬上前隨著她一起坐了。
“大娘子真是厲害啊,這麼快就騎得像模像樣了。”
望著眼前的張大娘子與張九齡,戚宜芬無不豔羨。她側頭看向譚昭昭,羞澀地道:“我家中窮,以前隻有一頭老驢子,我隻會騎驢。”
說實話,譚昭昭麵對著戚宜芬,心情有些複雜。
她來到大唐之後,與戚宜芬極少見麵。在這個時空,她對一個寄人籬下,處處看人臉色的小娘子,如何都討厭不起來。
小盧氏曾委婉勸說譚昭昭,她一人伺候張九齡忙不過來,再尋一人在身邊幫忙。
譚昭昭相信小盧氏是得了盧氏的授意,雖沒明言要將戚宜芬送到張九齡身邊,但她卻能猜到一二。
張九齡的才情與相貌,自不用提。以戚宜芬的身世,嫁出去做正妻,最多隻能嫁進庶人平民之家。
在等級森嚴的大唐,官身與庶民身份之間的差異,何止千萬裡。
納妾之事,譚昭昭從頭到尾都沒與張九齡提過。
納妾總要張九齡點頭,一切端看他的態度。
在大唐,正妻進門之前,庶子已經出生,直接當娘的事情並不鮮見。
大唐除了皇室,大唐律規定,良賤不通婚。妾要成為夫人,除非放賤為良,或直接納良家女。
後世如何稱戚宜芬為夫人,譚昭昭不甚清楚,亦不相信遊方道士的無稽之談。
韶州離梅嶺古道尚有幾百裡的路程,有身孕的戚宜芬,不在家中養胎,如何能一夕之間去到梅嶺古道。
這種傳說,既貶低了張九齡開辟大庾嶺的功績,同時也顯得戚宜芬很愚蠢,太過偏激與狠戾。
剖腹取嬰兒血祭祀,不一屍兩命才怪。
而且,若戚宜芬真有那麼大的功績,她就應該葬在張家祖墳,與張九齡同塋合葬的,而非譚昭昭這個正室原配。
譚昭昭猜測,估計是因為她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韶州,無聲無息生活在後宅,陪伴在張九齡身邊的,一直是戚宜芬有關係。
前塵舊事已經成雲煙,她是譚昭昭,已經再不是以前謹小慎微的譚氏。
她要走出去,活出自己的人生。
有張九齡陪伴,是她的幸運。沒他的陪伴,她會難過,但她依然會活出自己的人生。
譚昭昭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心緒拋在了腦後,歉意地道:“可惜我的馬術不好,恐摔著了七娘,不能教你了。”
戚宜芬忙道:“表嫂誤會了,我沒敢想著要學騎馬。大娘子與表嫂都有表兄教,我就是羨慕而已。表嫂出身好,生得好看,與表兄是天賜的良緣。阿娘經常說,要是我以後,能遇到有表兄十分之一的郎君,就是我的幸事了。”
譚昭昭一時也想不出能解決的辦法,隻能笑著寬慰道:“七娘還小呢,莫要急。以後,你總會遇到合適自己的姻緣。”
張大娘子比她還小一歲,都已經在議親了。太宗規定,女子十五歲以上,必須得嫁娶,她隻餘下一年的時光。
再好的姻緣,無論如何都無法與張九齡相比。
戚宜芬嘴裡泛起苦澀,輕輕嗯了聲。她神色茫然,抬眼看向騎在馬上,笑得一臉燦爛的張大娘子。
牽著馬韁的張九齡耐心走在身邊,不時耐心叮囑她:“彆想著要快,先要騎穩了再說。”
張大娘子大聲應道:“是,大兄真是囉嗦,我都記住啦!”
張九齡嘴角上揚,無奈地淺笑。
在太陽底下,清雋的麵孔,如夜裡的曇花幽幽盛放。
戚宜芬眼神癡癡,停駐在張九齡身上,就再也挪不開了。
唉,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都怪美色誤人呐!
譚昭昭平靜的目光,從戚宜芬身上收回,專心致誌啃掉梨皮,小口咬著梨吃。梨甜美多汁,脆生生,解渴又可口。
吃完梨,譚昭昭扔掉梨核,站了起身。
張九齡見狀,與張大娘子說了句話,輕扶著她下了馬,牽著馬朝譚昭昭走了過來。
張大娘子提著裙擺,墊著腳尖一路小跑著,高興極了:“騎馬真好玩,我以後也要天天騎馬!七娘,我們回去吧,大兄要與嫂嫂上山去了。”
戚宜芬臉上閃過一絲失落,臉上堆滿了笑,朝張大娘子迎去,關心地道:“大娘子先彆動,我替你擦擦汗。”
手上的梨,不知何時滾進了草叢裡,她也沒發現。
張九齡去將譚昭昭的馬牽過來,擁著她上馬,笑道:“坐穩了啊,我們比試一下,看誰先上山!”
譚昭昭哈哈大笑,一夾馬腹,馬揚蹄朝著山腰疾馳而去。
張九齡含笑望著她的背影,打馬追了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