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嗎?
此般“君子如珩”的少年郎,譚昭昭當然會心動。
又因著他的年輕,在偏僻的韶州府,前途尚未起步。
一旦投入了長安,待看過了萬千繁華,他可還會對她心動?
譚昭昭笑,幸好她亦如此。
張九齡不依不饒追問,譚昭昭乾脆主動迎上前,他的話一下被堵了回去。
涼爽的秋日黃昏,有夕陽透過車窗縫隙投進來,狹小的車廂內,蒙上了層暖暖的金色。
張九齡平緩了呼吸,望著眼前的景致,將譚昭昭摟得更緊了些:“昭昭.....”
譚昭昭驚喜地道:“呀,好似變成了金子做的車,要是真的就好了啊!”
張九齡:“......”
滿腔的情緒,瞬間消失得無影蹤。
張九齡無奈笑了,越笑越覺著暢快。
譚昭昭喜歡金錢,但她不吝嗇,給張小娘子與戚宜芬都買了頭麵。
除此之外,譚昭昭還給盧氏與小盧氏各買了一隻鐲子,一對耳墜。張弘愈身子初愈,路過藥鋪時,譚昭昭拿出錢來,進去買了一包極為珍貴的鐵皮石斛進補。
周到而妥帖,並不因著戚宜芬的舉動,對她們母女有任何的怨懟。
無論胸襟或氣度,皆堪比君子。
能與她在一起,真是有趣而難得。
回到家天色已晚,張九齡與譚昭昭帶著禮品,去了正院。
盧氏見到張九齡,既喜悅又埋怨,將他喚上前,仔細端詳,一迭聲道:“如何這般晚才歸家,路上車馬難行,要是馬車翻滾當如何辦才好。去長安時,切莫夜裡趕路,可曾聽到了?”
“瞧這金鐲子的做工,我兒的眼光,真正是好!”
張九齡道:“阿娘,這是九娘拿嫁妝錢買來孝順給阿娘的。給阿耶的鐵皮石斛,大娘子小盧姨母七娘,所有人的禮,都是由昭昭出錢。我隻是陪著走了一遭罷了。”
盧氏看了一眼旁邊端坐著的譚昭昭,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張弘愈不在,盧氏撥動著藥包裡的石斛,道:“九娘有心了。雖說是你的嫁妝,我不當管,端看你今日的大手筆,我就要多說幾句了。出門萬般難,又是去到長安那富裕之地,再多的錢,也經不起大手大腳。唉,沒能有個長輩照看,我如何能放心?”
譚昭昭不禁瞄向張九齡,見他的眼神微冷,忙道:“阿家教訓得是,以後我讓大郎管著錢財,一切都由大郎做主。”
盧氏這才勉強道:“當是大郎管著,你莫要擅自做主,隻管伺候好大郎的起居飲食。大郎喜潔,天冷也不忘沐浴,你莫要貪圖便宜省事,大郎歇息不好,若是生了病......哎喲,我這心呐,總是放不下。”
盧氏捂住了胸口,難過得眼眶都紅了。
小盧氏忙著勸說:“大郎向來懂事,慣常出門,定會平安無事,一舉高中。”
盧氏緊緊皺眉,道:“叫我如何能不擔心,大郎去的不是廣州府,那可是長安,離家千萬裡。要是有點事,我遠在韶州府,等知曉也來不及了。不行!我得陪著前去!”
譚昭昭心中一咯噔,不過,她垂下眼簾,沒有做聲。
這件事她不能參與,得看張九齡如何抉擇了。
張九齡不緊不慢地道:“阿娘,我就留在韶州府,一輩子陪伴在阿娘身邊,不去考功名了。”
盧氏怔住,急道:“你如何能不去,那可關係著你的大好前程!”
張九齡笑了起來,隻是笑意極淡,道:“阿耶身子不好,無法出遠門,二郎三郎尚年幼,須得人照看。大娘子的親事,還得靠阿娘操持。阿娘陪著我前去長安,放下家中的兄妹們不管,一路上辛苦勞累,要是不小心傷了身子,就是我的大不孝。不孝不悌,我何來的顏麵去考功名,何來的顏麵應吏部試,恐出了仕途,亦會被人彈劾罷官。還不若省些事,就留在韶州,去大伯父的私塾,做個教書的夫子,一輩子侍奉阿娘左右。”
盧氏聽得臉都白了,連忙道:“我兒豈能不孝,休得胡說!既然如此,我就不去了。大郎,你一路上記得要寫信回來,莫讓耶娘惦記。”
張九齡淡淡應了,盧氏拉著譚昭昭,要再繼續叮囑,他作揖告退:“阿娘早些用飯,我得去換身衣衫。”
盧氏趕緊道:“快回去快回去,我竟然都忘了,你還未曾用飯。九娘你快跟著,讓灶房趕緊上飯食,彆餓著了。”
譚昭昭應是,見禮起身離開。
天上彎月如勾,夜裡的風,吹來涼意浸浸。
張九齡牽著譚昭昭的手,寬袖將他們的手遮掩住,緊緊依偎著,慢慢走在夾道中。
“昭昭,對不住,你破費了,反倒給你惹來了一堆埋怨。”
譚昭昭笑盈盈道:“沒事,阿家說得對,以後大郎管錢,我隻管當甩手掌櫃,吃現成,喝現成。”
沒幾天就要離開了,此生說不定不複相見。
如果譚昭昭得要長年累月留在韶州府,與盧氏為伴,她肯定會生氣。
不過,要是那樣的話,譚昭昭一個大錢都不會拿出來。
一樣不買,盧氏同樣會有話說。
給他們都買了禮物,並非要得到盧氏的誇讚,要討好她。不過是全看在張九齡的麵子上,禮數周到而已。
張九齡能懂,能領這份情,就足夠了。
何況,嫁妝冊子上,張九齡給她添了那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