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S01E13–七月–夢』(2 / 2)

“畢竟是妖怪乾的呢。”

“大家都說是妖怪乾的呢……”

“沒辦法啊,畢竟妖怪和人類就是沒法共存的。”犬井戶締撐著臉,小聲說道。

諸伏景光聽著他突然冒出來的感歎,又看了一眼他故作成熟的姿態,難免有些沉默:“……KIKI是覺得和我沒辦法共存嗎?”

某人聞言挺起胸膛,一邊抖著雪色的大垂耳,一邊晃著尾尖,高高興興地回答道:“關我什麼事?我是人類哦!”

諸伏景光:“……”

他把手裡那張從折紙重新拆成的報紙平放在被子上,儘力鋪平後斜對著角卷了起來,對著犬井戶締比劃了兩下——

“彆說那種笨蛋的話了!”他氣勢洶洶地揮舞著紙筒,迎麵痛擊了特意前來探望的友人,“這和妖怪沒有關係,隻是單純的人為而已。”

犬井戶締揉著頭頂被敲打的地方,耳朵不自覺後撇:“才不是啊……絕對是妖怪或者什麼彆的鬼怪乾的。”

“那種傳言,不要真的相信啊……”諸伏景光小小地歎了一口氣,沒有再和他爭論這個問題,而是重新展開了報紙。

這次,他的目光更久的停留在了時間和幾個小孩子的臉上——雖然就年齡來說,這幾個小學生已經算是他的哥哥姐姐了。

“大家,好可憐……”他眼瞳裡沉靜的藍色此時正晃動起來,像是起了霧的湖泊,“被誘拐了的話,就沒辦法再回到爸爸媽媽身邊了吧?”

“再也不能回家了。”

察覺到氣氛微妙的改變,犬井戶締也沉默下來,順著他的話思考了一下。

再也不能回到沙耶身邊……

那就意味著,他沒有可以居住的地方,沒有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也再也不會有人喂他那些很難吃的便當,拿無聊的飛盤遊戲來煩他了。

他沉默的時間似乎有點久,諸伏景光已經再次看完報道,好奇地看過來了。

“……我是不會被姑獲鳥拐走的。”他這麼說著,長呼出一口氣,“所以不會發生這種事。”

諸伏景光:……

他無奈地晃了晃腦袋:“我還是堅持這是人為事件哦。”

“KIKI想要說服我的話,就拿出證據來。”

如果是傳說中穿衣為女子,脫去羽衣又變為妖怪的姑獲鳥,會抱走這幾個小孩子也不足為奇了……嗎?

“比方說……KIKI說是姑獲鳥乾的對吧?那它是怎麼做到的,能連續帶走三個小孩子?又為什麼要這麼做?”諸伏景光指出了「姑獲鳥假說」裡最站不住腳的一點,“傳說裡,它不是隻會帶走小寶寶嗎?”

犬井戶締頓時氣弱了幾分,隻敢畏畏縮縮地指著報紙上的「連續作案」幾個字小聲說:“可是,是人為的話,早就找到犯人了吧。”

諸伏景光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左手攤在犬井戶締的麵前,其意思很明顯。

證據呢?

大妖怪看了看他,沉默著把自己的尾巴卷了上去。

“……?你乾的嗎?”

“嗯?不是啊。”

聽到他理直氣壯的回答,諸伏景光又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尾巴=妖怪=有妖怪=姑獲鳥假說成立。

諸伏景光黑著臉,差點失手揪掉了尾巴上的一撮毛:“你剛剛才說你是人類的吧?KIKI,這個不算證據!”

啊,不算的嗎……

犬井戶締垮下臉,小聲地抱怨道:“那哪還有什麼證據……我又不是小室泰六什麼的。”

小室泰六……?啊、是指福爾摩斯吧……KIKI真的很不擅長記舶來詞啊。

……等等,福爾摩斯?

諸伏景光愣了一下,旋即那雙藍色的貓眼便亮的驚人。

“對啊——那就這樣好了!”他高興地雙手合十,響亮地拍了一聲,“KIKI,我們去調查吧!”

“大人們的調查已經陷入僵局了吧?這種時候就該換個角度,重新從頭梳理——”諸伏景光的那雙藍眼睛裡亮的驚人,滿是躍躍欲試,“我們去調查吧!”

……

……欸?

景光君在說什麼?

犬井戶締和他麵麵相覷了一會,用問題來回答了他的邀請:“景光君……要去做偵探了嗎?”

諸伏景光的指尖搖了搖:“不是我——”

他指尖一轉,抵住犬井戶締的胸口。

“是我們才對!”

*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諸伏景光還有點迷糊。

他困倦而緩慢地眨著眼睛,隻覺得眼前的世界在有節奏地上下起伏晃動,就像是最溫柔的晃著搖籃的那隻手,讓他一時半會有點回不了神。

臉頰邊好像還殘留著絨毛劃過臉頰時的柔軟觸感,耳邊也好像還回蕩著夜風卷著寒意、從窗戶裡灌進來的呼嘯聲。

平生第一次見到的夜色,不管是陌生的還是熟悉的街道,在夜色下都顯得一片沉靜,在群山的懷抱中沉眠的景象也還浮現在眼前——

諸伏景光抬起左手看了看。

針孔已經被醫療紗布和膠帶蓋住了,隻傳來一陣酸痛的脹感,不適感並不激烈,隻是綿軟而持久,令人無法忽視。

“景光,你醒了?”背著他的媽媽察覺到他的動作,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這一覺你睡了好久喔。”

“……嗯。”抱著她脖頸的孩子悶悶地回了一聲,溫熱的呼吸打在她的脖頸後,一陣麻癢,卻隻讓人覺得高興,“早上……晚上好,媽媽。”

“晚上好,景光。”

她彎起眼睛,顛了顛背上的幼子,聲音柔軟又溫柔,即使在微涼的夜風中也讓人想起冬季暖和的鋪被或是火塘之類的事物,帶著人難以抵禦的溫暖:“為了獎勵景光今天勇敢地去吊水,爸爸可是做了大餐在家裡等我們哦——”

黑發藍眼的男孩子沒有回話,隻是動了動腦袋,把自己發紅的臉頰埋在媽媽溫暖的後背上,同樣發熱的耳尖卻露在了外麵。

“那算什麼勇敢……”他小聲地抗議著,神色羞窘、眼神閃躲,在媽媽麵前露出了不那麼“男子漢”、而更孩子氣的一麵。

“護士姐姐誇了你好幾次哦,她說景光是她見過的最乖最勇敢的小孩,沒有哭也沒有鬨,吊上針就開始安安靜靜地睡覺……”母親促狹地笑起來,等諸伏景光惱羞成怒地用額頭撞了撞她後才見好就收。

她心滿意足地彎起眼睛:“說起來,景光要不要猜一下今天媽媽在醫院裡看見誰了?是你絕對猜不到的人哦——”

“唔……”諸伏景光安靜下來,撲閃著纖長的睫毛陷入沉默。

之前本來應該消散的夢境,又隨著她的問題浮現了出來。

那是現實嗎,還隻是毫無邏輯的夢?

諸伏景光撐起身體,一隻手抱緊媽媽的肩膀,另一隻手試探著摸了摸胸前。在一絲不苟的係好了扣子的外衫下麵,微微凸起了一個長方形的形狀,摸上去的感覺稍顯硬挺。

是那封紙折的信、或者說是探病賀卡。

他很清楚裡麵是什麼。

兩張格子紙和報紙折成的心型便簽條,而報紙上麵的頭條話題是“天神町內連續誘拐事件”,在左下角還被犬井戶締不小心撕掉了一角。

“……是KIKI嗎。”他慢吞吞地說著,話裡意外的沒什麼疑問的語氣,“KIKI……和狩野老師。”

“欸……”媽媽眨了眨眼睛,“那個時候景光不是睡覺了嗎?”

“是哦,是狩野老師和犬井君。他們來的時候媽媽真的嚇了一跳呢——那個時候景光睡得和小豬一樣沉。本來媽媽想叫醒你的,可是狩野老師說算了,最後他們就隻是坐了一下就回去了。”

“說到這個,犬井君倒是和景光一樣呢。”似乎是察覺到諸伏景光的疑惑,沒等他開口追問,她便開口語調輕快地解釋了起來。

“媽媽和狩野老師聊天的時候,犬井君就坐在景光旁邊,結果等我們一回頭,犬井君就靠在你身上睡著了,還是狩野老師抱著他回去的呢。”

睡覺,夢境……

沉靜的月色下,諸伏景光的眼睛緩緩瞪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