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S01E15–七月–天気は良いですね』(2 / 2)

他沒接著往下說,小橋葵卻以為大和敢助對這件事感興趣,高興地看了過來:“大和同學之前也見過嗎?那你有沒有看見它的兩條尾巴?”

“……哈?什麼兩條尾巴?”大和敢助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

“有棲之前是這麼說的啦。”有棲就是小橋葵口裡的另一個班的朋友,“說是看見了它的兩條尾巴什麼的……”

大和敢助扇著風的手一頓,眉毛擰在一起,他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瞥向一旁的諸伏高明。

諸伏高明從書本裡抬起頭來,慢條斯理地接住了話茬:“那個大概率隻是殘像吧,晃得太快了而已。”

大和敢助發誓看見了諸伏高明臉上一晃而過的促狹笑,而小橋葵卻因為角度的關係,完全沒能發覺。

“……會是這樣嗎……”女孩子抱著雙手,有些懷疑地沉思起來,“連大偵探都這麼說了……”

這次輪到大和敢助看著幼馴染窘迫的神情暗暗發笑了。

學習成績優異,對各種事情都有求知欲、探索欲,內心正直而性格認真的幼馴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在學校裡的風評就悄悄地發生了改變。

最開始隻是幫著找同學丟失的鑰匙和偷偷帶來學校的錢包,接著就變成了掙脫項圈跑出家門的貓咪、不知道是誰偷偷塞進鞋櫃裡的匿名情書……

“……不是偵探,是警察預備役。”諸伏高明有點無奈,連上挑的鳳眼也不自覺地垂了下來,“請不要拿這個打趣我了,小橋同學。”

是的,雖然確實解決過一些在偵探範圍內的工作,但諸伏高明並不喜歡被稱為偵探。

他對偵探這個職業本身容易被詬病的“婚外戀專家”“狗仔”之類的惡稱並沒有什麼意見,自己本身也很推崇福爾摩斯這位偵探史上位列第一的偵探,但是一旦脫離了的範圍,仔細去探究裡麵所描述的現象的本質後……

出現一位名偵探,隻意味著有更多的警察在失職。

就像《福爾摩斯》裡的蘇格蘭場一樣。

行業外的人當然可以盛讚偵探,但立誌成為警察的諸伏高明固執地認為,這是連調笑都不應該說出口的話。

“就現在而言的話,明明就是大偵探嘛。”小橋葵吐吐舌頭,“還是說,如果我說你是偵探,諸伏君就會拒絕我的委托?”

少年人用課本遮住了自己的小半張臉,隻露出那雙已經長開的鳳眼:“唔……”

他瞪了一眼滿臉慫恿的幼馴染,才矜持地點點頭:“當然不會。”

大和敢助單手撐著桌麵,笑嘻嘻地湊過來,配上有些痞氣的眉眼,行事作風和慢條斯理的諸伏高明完全是兩個極端:“小橋,你直說好了,到底是什麼委托?”

“我肯定能在高明之前給你搞定……啊喲!”大放厥詞的少年人突然痛呼一聲。

諸伏高明從桌子下給了他一腳,轉頭卻仍然一副溫和的君子樣。他看著忍不住笑起來的女孩子,認認真真地詢問道:“是可以告訴他的委托嗎?如果不想他知道的話,你可以寫給我。”

看著大和敢助要冒火的眼神,他振振有詞:“事以密成,言以泄敗。”

小橋葵輕咳一聲:“當然沒關係……不如說,我很樂意做大和同學和諸伏同學比賽間的裁判哦!”

*

這世界上真的存在雙尾貓嗎?

拋開不由自主聯想到的貓又的傳說,單純從兩條尾巴的貓這個角度出發……諸伏高明承認這樣的可能性,並發自內心地覺得這是合理的。

畢竟他不是生物學家,學校圖書館裡能找到的書專業性也不夠強,無法說出雙頭蛇和雙尾貓之間是否存在本質性的差異。他隻是單純的覺得,既然雙頭蛇是一種基因變異,貓也許也存在這樣的可能性而已。

但是……

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個地步的呢?

諸伏高明不是個好勝心強烈的人……或者說他原本不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這本來是他受父親的影響給自己定的目標。但當你有一個好勝心強烈的幼馴染的時候,有些事情就不是你自己能控製的了。

總之,等諸伏高明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和大和敢助進行了各種方麵的比試。有些是自然而然的發生的,有些是大和敢助提出的,從簡單的猜拳到成績單,從掰手腕到打水漂……

再到小橋葵的委托。

他這次出門倒不是為了這件事,不過,這大概就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少年人手上動作不停,視線卻隱晦地探向下方。

悠然自得的貓咪趴在木板上,又大又漂亮不說,雪色的皮毛油光水滑,看起來相當乾淨可愛。

無論是哪裡的兒童公園裡的秋千都差不多是一個樣子。兩根足夠粗而結實的鐵鏈,綁上一塊結實的木板或是輪胎之類的東西,即可宣布大功告成。

那隻體型差不多追趕上中型犬的大貓正乖乖地趴在上麵,兩隻前爪裡的鉤爪探出,牢牢地勾住了木板,那條雪白的大尾巴垂在身後,幾乎要碰到沙土鋪成的地麵。

“咪——”似乎是從秋千的失速裡察覺到了諸伏高明的走神,它軟著聲音催促了起來。

“啊、抱歉。”少年人下意識禮貌地道了歉,下一刻才意識到自己本身隻是義務幫忙……

他沉默了一下,還是任勞任怨地繼續推起了秋千。

諸伏高明平常實際上是很少到這邊來的。

這個公園的位置比起學校更靠近家,而唯一偶爾會喊他出去玩的大和敢助的家的方向和他不一樣,因此兩個人約見的地方更多是在靠近學校的兒童公園。

這邊的這個,他隻在景光更小的時候帶他來玩過。而景光上了幼稚園之後,每天在幼稚園的運動量就足夠了,還有同齡人陪著,因此諸伏高明這半年幾乎都沒往這邊走過。

至於這次……

諸伏高明這次是被趕出門的。

向日葵班布置了要在家裡獨立完成的手工課作業,景光對著參考書研究得不亦樂乎,而諸伏高明看著看著,忍不住也參與了進去。

……緊接著就被媽媽趕了出來,勒令直到晚飯才可以回去。

不知道去哪消磨時間的少年人邊走邊看,很快就下意識地轉到了兒童公園的位置。

即使是周末的下午,稍微有點偏僻、破落的兒童公園裡也沒什麼人——這附近就有一個比這公園設施更新、更齊全的地方。諸伏高明倒沒什麼意見,不如說沒什麼人正是他樂於見到的。他捧著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書,準備找個地方坐著直到日落再回家。

他剛剛抬腳跨過金屬攔車杆,就發現上個金曜日還在被討論的貓、他的新一位委托對象,正安安靜靜地趴在秋千上,眯著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虔誠地曬著太陽。

諸伏高明好像明白為什麼這個公園裡沒人了。

他駐足躊躇了片刻,打算換個地方,但那隻貓卻突然從秋千上跳了下來。

它先是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重心從後往前,整隻貓就像是被拉長了一樣;接著,它的兩隻耳朵好像也在為伸懶腰而用力,一起向後撇;最後,大貓在原地轉了個圈,蹲伏著蓄力、躍起,帶著一陣衝力精準地落在了秋千上。

原本靜止不動的秋千被它的力道所帶動,開始小幅度地晃了起來。

貓貓也隨之心情愉悅地翹起一點尾巴,耳朵不住地抖動起來。但好景不長,就它躍起時的那點動力,隻支撐了幾個來回便趨於平緩、接著平穩地停滯了下來。

——是在努力自娛自樂的小貓啊。

不過,看起來多少有點可憐了……

就像是每一個看見小孩子孤單地玩秋千的人一樣,諸伏高明的心裡不由得起了一點波瀾。

他安靜地駐足看了一會。

等那隻貓再次伸個懶腰,想要從椅子上跳下來的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走過去的少年便蹲下身,幫著輕輕地推了推秋千。

以為他是要去另一個秋千、因此完全沒留意他的貓貓回過頭,盯著小孩子看了一會。

諸伏高明現在確定,這真的是一隻單純看起來體型大的幼貓了。

對於不關心動物的人來說,成年體和幼年體的差距隻在大小,他們不會仔細區分毛發的柔軟度、毛茸茸的臉上的稚氣和懵懂,對於這些人來說,隻要動物的毛色相差不大,他們似乎就完全區分不出來。

但諸伏高明看的很真切,那隻幼貓臉上浮現出來的表情……

有些驚訝,又有些高興,相當人性化。

它坦然自若地接受了人類的好意,沒有一點點諸伏高明設想的逃跑,甚至反過來督促了起來。

大貓的尾巴揚起,慵懶地在少年的手臂上拍了拍。

“我的手酸了,休息一下,可以嗎?”諸伏高明好聲好氣地和貓貓打起了商量。

這隻貓的重量一點也無愧於它的體型,看著身姿飄逸、一躍能躥上牆頭,推起來的時候卻和十斤的大米沒什麼兩樣……

諸伏高明輕輕捏了捏那豎起來的尖耳,又摸了摸口袋,試圖隨便摸點什麼動物能吃的東西來賄賂它。

可惜,最近一次吃的零食還是景光之前烤的小餅乾,他的口袋空空如也,耗子都不帶看一眼。

大貓扭過頭,把兩隻軟綿綿的前爪搭在他的手臂上,從喉嚨裡發出了低低的呼嚕聲。

對於貓科來說,這種聲音代表安心、放鬆、心情好以及感到舒適。

諸伏高明:“那,我就當你同意了。”

說到底還是社會經驗不足的少年人,在經過幾段單方麵的對話後,諸伏高明自覺已經和麵前的野貓構築了一種人和生物間的信任關係。

然後,他就做了一件過分大膽的事——他揉著貓貓微涼的耳廓,溫柔又強勢地把手托在了貓貓胸膛、腹部的位置,把有點發懵的大貓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

毛色雪白的異色瞳貓貓:……

如果是彆的貓的話,現在你就該哭著回家去打疫苗了。

犬井戶締撇了撇耳朵,還是沒從小孩子的腿上跳走跑開。

夏天已經到來的街上,陽光照射在小孩子們玩耍的公園裡,隻有些許地方被年長的樹木所庇護,留下了幾片林蔭。

諸伏高明抱著已經熟悉起來的大貓,從秋千上轉移到了樹蔭下。

他認真地看著書,大貓卻感到了些許無聊,幾分鐘前睡醒一輪後就開始想著辦法折騰他。

一會突擊似地撲住諸伏高明翻頁的手,看見他沒反應又無趣地鬆開,一會舔舔他的手臂,舔著舔著就冷不丁地咬一口,或者是靠近他的手,然後裝作打哈欠的樣子合嘴咬一口。

再不然就是在諸伏高明的身上打滾舔毛,一摔下來又要生氣地跳回去,狠狠地踩他兩腳。

諸伏高明捏著它的後脖頸,滿臉不解地把大貓提遠了些許:“我的扣子也很有趣嗎?”

少年腹部前麵的襯衫扣子,已經布滿了貓貓的口水,看起來濕噠噠的反光,而脆弱的固定線……

諸伏高明低頭試探性地碰了碰,扣子順從地歪倒在一旁。

“……不要鬨了好不好?”諸伏高明歎口氣,認真地和它商量道,語氣是能連自己都有些吃驚的溫柔,“你不搗亂的話……明天你還會在這裡嗎?我給你帶點吃的怎麼樣?”

異色瞳的大貓就像沒聽到他的話一樣,自顧自地打了個噴嚏——諸伏高明驚奇地確認了兩遍,發現貓也會打噴嚏——然後甩了甩頭,從諸伏高明的手上掙脫開來。

小學生們在家長和老師的耳提麵命中,和這位不是人類的朋友保持著不溫不火的距離和關係,度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因此,諸伏高明也是現在才發現,在那層又厚又飄逸的背毛下麵,是顏色極其顯眼的黑色項圈。

少年人抱著一點微妙的心理,拖著不情不願的大貓回到懷裡,仔細地檢查了一下那個意義非凡的項圈。

沒有名牌,沒有應該有的拿來係繩索的部件,甚至扣的相當寬鬆,比起約束寵物用的項圈更像是一種無意義的美觀裝飾。

諸伏高明捏著它的爪墊,視線停留在它脖子上的項圈,越看神色越來越複雜。

越看這個項圈,他就越眼熟。

……怎麼和之前媽媽帶著景光去商業街時,景光挑了快一個小時才決定的那款那麼像呢?

不不不,與其說是相似,不如說這就是同款吧?但是媽媽不是說,景光的那個最後送給朋友了,導致她擔心了很長一段時間接到投訴電話嗎……

諸伏高明懷揣著困惑沉默了片刻。

說起來,不知道是不是什麼巧合,學校裡的同學們從來沒有給它起過名。

年幼的偵探慢慢地整理著自己的思緒,仍然覺得裡麵帶著太多誇張而不現實的聯想,隻是在看到那隻金色的貓眼時,還是沒忍住產生了某種既視感。

他摸了摸貓貓的腦袋,左手的指尖從細軟的絨毛裡穿過,伸出右手輕聲發出了邀請:“……KIKI,今天天氣很好,要和我一起去散步嗎?”

貓咪矜持地點點頭,把柔軟的爪子放在了他伸出的手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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