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S01E21–九月–未來相談』(1 / 2)

“狩野老師第一次那麼凶——”諸伏景光盤腿坐在茶桌旁,努力地根據回憶給諸伏高明複述,“不過,老師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就是了。”

——演習的時候老師可以及時提醒你們,幫助你們,哪怕要我一個個把你們抱出去也不是做不到。

——但是等真的災難來臨的時候,老師不在你們旁邊怎麼辦?遲到了怎麼辦?

——我不指望你們能明白這一堂課真正想講的東西,但你們一定要記住一句話:人,必須學會自救。

“你們的老師說的很有道理。”諸伏高明輕聲說。

“我也覺得……不過還是有點複雜。狩野老師說之後還要再演習,希望下次大家表現得能好點。”諸伏景光小小地歎了口氣,“但是今天的室內鞋還是要帶回來洗。”

“嗯……希望如此吧。”諸伏高明托著下巴,一時間確實有點想不起來自己幼稚園的時候是什麼情況,便乾脆提起了自己有些在意的事,“但是景光,我還是不知道你今天回來為什麼心情很差。”

“……很明顯嗎?”諸伏景光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睛,原本老實的放在腿上的手也不安分了起來,悄悄地纏在了一起。

看著他的動作,諸伏高明狹長的鳳眼裡泛起了些許笑意:“剛剛還隻是推測,聽到你承認我才肯定。”

“啊——真是的,哥哥……”諸伏景光長歎一口氣,捂著自己的臉往後一仰,乾脆躺在了榻榻米上。不知道是難為情還是什麼,他打了好幾個滾也沒能憋出一個字,最後隻好把自己的臉埋在了哥哥的大腿上,眼睛一閉開始裝睡。

“是可以跟我說的事嗎?”兄長頗為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頭,力道輕柔,“景光?”

“哥哥……”諸伏景光睜開一邊的眼睛,透過指縫偷偷看向兄長,軟糯的聲音把他的糾結和為難表達的淋漓儘致,“嗚——我不知道要怎麼說啦。“

不知道怎麼說?還沒見過景光這麼為難的樣子……不過老實說,他以為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景光去幼稚園的第一年,而不是按理來說已經習慣新環境的第二年。

諸伏高明用指節敲敲桌子,好奇心進一步加重的同時語氣卻變得輕快了起來:“那我來猜,景光隻用點頭或者搖頭,怎麼樣?”

諸伏景光翻身趴在他的腿上,微微仰起臉點了點頭。

“倒也沒說現在就開始……”諸伏高明彎了彎眼睛,聲音壓的更溫柔了些,“是幼稚園相關的事?和今天的避難訓練課有關嗎?”

搖頭。

“那和同學有關係嗎?”

點頭。

“唔……”諸伏高明思索了一下,冷不丁發問,“是景光的那個朋友?”

“那隻貓嗎?”

諸伏景光點頭……他點了一半突然反應過來,一雙貓眼瞪的渾圓。

等等、哥哥是真的知道了,還是隻是在開玩笑……?他是應該趕緊否定,還是問清楚哥哥在說什麼?

無視突然坐起、滿臉慌亂試圖解釋什麼的諸伏景光,諸伏高明摸著下巴,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果然如此,我就說……”

諸伏景光滿臉空白地張了張嘴,還沒想好說什麼,兄長便愛憐地拍拍他的頭:“沒事,這次不是在詐你了,景光。”

“……所以說、為什麼哥哥會知道啊——!”

“一個小建議,下次觀察日記不要攤開放在桌子上比較好。”諸伏高明指了指茶桌,欣賞了片刻弟弟生動的懊惱表情,才不緊不慢地補充道,“隻是開玩笑的,景光。我雖然很想說這隻是淺薄的推理,不過實際上……”

他忍不住彎了彎眼睛,聲音裡的笑意幾乎要掩藏不住:“是因為上次景光突然問了我貓的漢字怎麼寫,我才知道的。”

“貓可不在十二生肖裡啊。”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瞬,鼓起臉,氣呼呼地指責起來:“完全是作弊嘛!”

“沒辦法,情報才是推理中最重要的一環。”雖然是這麼說著,諸伏高明攤開手,臉上卻沒什麼難為情,反而隱隱帶了些猜測得到證實的自得。

諸伏景光瞪著眼睛看了他一會,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這麼說的話,我不光問了貓啊,我還問了十二生肖……為什麼不懷疑彆的?”

諸伏高明和他對視了一會。

諸伏景光鼓著臉一動不動地瞪著他。

諸伏高明隻好很遺憾地放棄糊弄他的打算:“好吧,其實是我下課回家的時候,總是能碰到KIKI。”

“沒辦法,KIKI戴著的項圈太好認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脖頸示意,“那個項圈還是媽媽之前帶著你去買的那個吧?”

“但是就算這樣……”諸伏景光下意識想反問,隨即又想起來了什麼,神情一變,藍色的貓眼裡滿是被欺騙的憤慨,“……可惡、難怪哥哥上次說自己是中立派!”

啊……

諸伏高明臉上完全不見尷尬的神色。他挑了挑眉,在幼弟的物理壓力下把腿伸直了開來,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所以,是你和KIKI產生了什麼爭執嗎?”

好吧,不管哥哥之前到底是怎麼糊弄他的,現在最要緊的事都不是那個……唉。

“不,才沒有吵架。”諸伏景光小小地歎著氣,把自己的臉埋進了哥哥的製服裡,在熟悉的洗浴劑香味裡悶悶地又補充了一句,“也沒有打架。”

諸伏高明“嗯”了一聲,麵不改色地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沒有就好。打架的話,總感覺我們家的景光會吃大虧。”

諸伏景光:……

他還以為哥哥會一本正經地接著教訓他說打架是不好的,結果竟然是擔心他打架會吃虧嗎。

不過,等諸伏景光回憶了一下某隻大貓扒拉過的沙發墊慘狀,跳上來時彈簧墊的震感,以及直立起來能搭到他肩膀的身高後,他真心實意地為犬井戶締辯解了一句:“KIKI才不會跟我打的。”

畢竟他估計連一記貓貓拳都挨不了。

諸伏高明忍不住笑了起來,連帶著還趴在他身上的諸伏景光都跟著一抖一抖的,諸伏景光卻仍然歎著氣,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重新拉回了話題:“哥哥,我對KIKI來說,是不是就像是普通的貓貓對我來說是一樣的呢?”

“景光,你是指什麼?”諸伏高明有些被他的邏輯繞暈,斟酌片刻後才遲疑地反問了一句。

諸伏景光抬眼和兄長對視片刻後,捧著臉,故作老成地歎了一口氣,無精打采地提示道:“就是妖怪啦,妖怪——”

“說起來,哥哥一定要保密哦。”他小聲補充道,“不然KIKI就會像白鶴一樣跑掉了……”

像白鶴一樣跑掉?啊……是說那個故事裡的白鶴嗎?

諸伏高明眨了眨眼睛。

房間裡的空氣一時間安靜了下來,隻剩下窗外在夏天末尾裡吵個不停的蟬鳴,以及順著拉門敞開的縫隙溜進來的悶熱的風所發出的白噪音。

諸伏景光趴在兄長的身上,抓著他的手,一邊無意識地撥弄著,一邊慢慢地開口小聲傾訴了起來。

在幼稚園裡聽到的第一個繪本故事就像是什麼魔咒一樣,奇妙地吻合了之後發生的事。

第一個交到的朋友,是超乎了他所有的想象力也想不出來的,如同從故事裡走出來般的妖怪。

但是在相處的過程中,和那種非人感一起模糊起來的,還有人際交往間的那條線。

不想隻是做朋友——可哪怕緊緊抓住他的手,兩個人所看見的世界也各不相同。除了等待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生的分離之外,他好像什麼都做不到。

雖然嘴上說著要養狗,也曾經把在外麵淋雨的KIKI抱回家來過,但其實諸伏景光對於真正去飼養動物、習慣它的陪伴這件事,一直是心懷恐懼的。

也許爸爸媽媽和哥哥都以為他不懂或者早就沒印象了,但是鄰居奶奶養的那隻三花貓去世的時候,諸伏景光記的很清楚,看的很明白。

分彆的一瞬間隻是覺得空蕩蕩的,真正感到悲傷的時候,是在失去了它的明天裡、每一個下意識尋找它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