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S02E04–二月–節分』(1 / 2)

倘若不以什麼客觀標準來進行記錄,人是很難察覺到時間流逝速度的。對於隻會以太陽的狀態來衡量時間,憑借氣溫而不是日曆來判斷季節的動物來說更是如此。

越過新年和寒冬,此時是二月初的某天早上。

現在的氣溫已經不算太冷了,但冬天仍然徘徊在街道上,夾雜著寒意的風席卷過一切。樹木光禿著樹乾,在微涼的冬風中靜靜等待春意的到來。

穿著淺色長袖毛衣的狩野老師單手抱著紙盒,拉開了印著鬱金香圖案的拉門,聲音輕快:“大家早上好~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今天是什麼日子?

犬井戶締歪著頭,有點奇怪地想了想。

二月裡他唯二記得的節日就是情人節和沙耶的生日,但是現在才月初,情人節在月中,沙耶的生日在月末。記住前者的原因是當時鋪天蓋地的巧克力味,後者的原因是會被沙耶帶去東京玩……但今天不管哪個都對不上。

坐在犬井戶締身邊,抱著毛茸茸的隱形尾巴取暖的諸伏景光舉起手:“我知道!狩野老師,今天是節分對不對?”

“完全正確,景光君加一分~”狩野老師把懷裡抱著的盒子放在桌上,招手讓小朋友們都過來圍觀——那是滿滿的一盒黃豆,“又是一年的節分了哦。”

所謂的節分,以前指的是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前一天,季節的分際,現在通常指的則是立春的前一天。

也就是說,不管氣溫如何,在今天之後,冬天便算結束了,春天已經到來。

犬井戶締卷著自己的尾巴把諸伏景光向自己的方向拉過來了一些,他看上去像是想起來了的樣子,一開口卻又把自己暴露得一乾二淨:“Hiro,節分是要種豆子嗎?”

扶著椅子才穩住身體的諸伏景光:……

他悶笑了幾聲,嗅著空氣裡的香味,語氣裡難免帶上了一些調侃:“可是那些都是熟的誒,KIKI。”

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青年教師半蹲下身,抓起一把豆子攤在掌心。他一邊展示給圍著自己的小孩子看,一邊溫柔地解釋了起來:“這個呢,是節分的時候我們會做的一種習俗——”

“就是撒豆驅鬼*啦。”諸伏景光趴在犬井戶締的耳邊小聲補充道,“和過年要吃鏡餅、去神社初詣一樣,都是習俗。”

“真是的,去年不是已經教過你了嗎……”

“……喔。”犬井戶締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眨著眼睛,儘量讓自己不像去年一樣聽過就忘。

至於效果如何,大概明年就能知道了。

狩野老師笑眯眯地在班裡的小朋友們的圍觀下演示了一遍,他將手裡的一捧豆子輕輕潑灑在地上:“在節分的時候,我們會撒豆子,目的是趕走魔鬼,把請福神進家門,所以在撒豆子的時候,大家要跟著念「魔鬼滾出去,福神請進來」——”

“我知道,然後還要吃豆子!”外守有裡舉起手,“不過,媽媽說隻能吃很少的一點。”

“嗯嗯,有裡說的對。”狩野老師笑眯眯地點點頭,捏起一小把豆子,數了四粒放在她的手心裡,“在這個環節,大家最好是吃和自己年齡一樣的豆子哦。”

“那樣的話,才能遠離感冒,身體健康。”

聽著他的話,想起之前冬季馬拉鬆的鬱金香班:……

沒、沒關係,豆子應該難吃不到哪裡去……!

“好啦,演示就到這裡為止了。”狩野稚抱著裝著黃豆的盒子站起身,笑道,“在我們正式開始之前,還得先製作福神和魔鬼的麵具才行。”

*

“KIKI是要畫福神還是魔鬼?”

“我畫鬼好了。”犬井戶締有點為難地想了想後,挑出紅色蠟筆攥在手裡,小小地歎了口氣,“福神的話,不知道該畫成什麼樣子。”

“大概畫的像那麼回事就行了,”諸伏景光戳戳他的臉頰,偷笑起來,“反正這麼久以來,狩野老師早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犬井戶締沉默片刻,神色不服氣中又帶著隱隱的心虛,連諸伏景光捏著他臉頰作亂的手都放任了起來,隻敢小聲而含糊不清地嘟噥一句,“我畫的真的那麼差嗎,Hiro……”

諸伏景光彎著一雙眼角上挑的貓眼,笑而不語。

“說起來,KIKI,我記得你們家是不是不做這個來著……?”為了自己的良心和犬井戶締的自尊心,他善意地岔開了話題,“是因為沒有用嗎?”

“主要是沙耶覺得麻煩啦。”犬井戶締用尾尖撥弄了一下他的掌心,指了指自己,其意思不言而喻,“不過其實也沒用……你看,我還好好地站在這裡呢。”

“嗯?你們兩個在說什麼?”狩野稚彎著腰,從兩人的背後突然出現,“已經畫好了嗎?”

和自然地讓開一點身位,把剛剛畫了兩筆的畫展現給狩野稚的諸伏景光不同,犬井戶締幾乎是立刻就繃緊了神經——諸伏景光甚至感覺自己的呼吸跟著一起困難了起來——他迅速把畫麵遮蓋了起來。

他甚至覺得露出的部分仍然有些多,在狩野稚調笑的目光下,遮遮掩掩的把畫紙翻到了一片空白的背麵。

“戶締君,藏什麼呢?”狩野稚明知故問著拉長音調,笑眯眯地看過來,“今天的畫不用放在後麵做展示櫃,隻是一會做麵具要用而已。”

看見犬井戶締埋著頭趴在桌上,沒有回答的意思,諸伏景光眨著眼睛拉了拉狩野稚的衣角。他聲音綿軟,還帶著一絲自然的甜意:“狩野老師——我畫的是福神哦!”

“誒……讓老師看看。”狩野稚側過頭去,認真觀賞了片刻諸伏景光的作品後點點頭,“景光君每次畫的都很好啊。”

與之相對應的,是每次畫的都……

狩野稚的目光自然地轉向了犬井戶締:“那,戶締君的呢?”

明明已經儘可能減弱存在感,仍然被掃射到的犬井戶締:……

在狩野稚暗含催促的目光裡,他磨磨蹭蹭地抬起頭,把畫紙遞給狩野稚的全程中,目光都盯著桌麵。

“嗯嗯,讓老師也看看……”狩野稚接過他的畫紙,剛剛把目光投向上麵,聲音便減弱了一分。

從諸伏景光的角度看過去,就像是狩野稚一看到犬井戶締的畫作的時刻,便驟然沉默了下來一樣。

黑色短發的孩子在心裡偷偷歎了口氣,拽了拽犬井戶締的衣角,用視線問道。

——KIKI,你是按照我教你的辦法畫的嗎?

犬井戶締的頭乖乖地側了過去。

——嗯,是按照景說的那麼畫的!

照著熟悉的東西模仿應該比憑空想象簡單,可是狩野老師的表情……不太對啊。

諸伏景光直起身子,偷偷地抬頭看了狩野稚一眼,他正盯著手裡的那幅畫,一個勁地擰著眉。

——畫麵裡的那張鬼麵實在是再眼熟不過了。

鎏金的瞳色,雪色的卷發,再加上額頭那鹿一般的尖角——這漫不經心地笑著的惡魔有著他每天都會見到的一張臉,而那種細微處生動的神態,甚至讓狩野感覺它下一秒便會從紙上離開,真實地出現在眼前,發出陣陣冷笑。

再看過去的時候,那張栩栩如生的陰冷感消失,畫麵又變成犬井戶締那種粗糙的簡筆畫了。

狩野稚歎了口氣,什麼都沒說,搖頭晃腦地走了。他走的倒是乾脆,身後藝術細胞被判死刑的犬井戶締幾乎要炸毛了。

“沒關係啦,KIKI。”諸伏景光摸了摸犬井戶締的頭,溫柔地小聲安慰起來,“每個人都有不擅長的事……”

“可我不擅長的事情是不是有點多?”

幼稚園兩年讀下來,不僅是諸伏景光差不多成為了合格的飼養員,犬井戶締也聰明了不少,不會再被這種話術輕易蒙騙。他掰著手指細數了一下諸伏景光會如此安慰他的場合:“遊泳,算術,國文,外國語*……再加一個繪畫。Hiro,我這不是全都不擅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