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2E17–七月–出發』(1 / 2)

在暑假的開頭,七月下旬的某個早晨。

淩晨五點不到,天色剛剛擦亮些許,連太陽都還在昏昏沉沉的時間裡,二樓房間的拉門便被一隻手拉開。

女性的動作十分輕柔,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音,房間內的景象便呈現在了琥珀色的眼底。

每個母親都是這樣,不管在乾什麼,總是會下意識地用目光去捕捉自己的孩子。清醒時也好、剛睡醒時也好,甚至是睡夢中也一樣,總是帶著對世界的不信任和對孩子的憂心。

她並沒有開燈,隻是安靜地站在門口,透過走廊上折射來的微弱光線打量著,看看需不需要做些什麼。

昏暗的房間內,是相擁而眠的兩個孩子——其中一個會用又軟又可愛的聲音喊她媽媽,而另一個靦腆而怕生,總是會躲在另一個身後,小心翼翼地投來打量的視線。

兩個孩子的睡姿都算不上好,原本睡前蓋在身上的薄被經過一晚,已經皺皺巴巴地卷成一團,而“蹬”開被子的,毫無疑問就是那條正纏在諸伏景光腳踝上的尾巴。

開到三檔的風扇還在一刻不停地送著風,薄被卻早就已經跑到被褥一米開外了。當然,女性十分相信,在踹飛這床可憐的被子這件事上,諸伏景光也出了一份力。

畢竟這大夏天的,那麼厚的一條毛毯就搭在他的身上呢。

高明上次說的也太委婉了……

女性好笑地想著,輕手輕腳地進去把風扇關停了。

“還早呢,再睡一會吧。”她輕聲說著,摸了摸犬井戶締像是果凍一樣抖個不停的耳朵,又用溫熱的掌心蓋住了小孩子的眼睛,眉眼都柔和下來,“一會再叫你們起床。”

*

叮鈴——

隨著一聲拍擊聲,鬨鈴聲驟然而止。

在昏暗的房間裡相擁而眠的二人都跟著作出了反應。一個閉緊眼睛,把旁邊的人往自己懷裡緊了緊,又安心回到了睡夢中,另一個的尾巴比腦子還快,鬨鈴隻來得及發出第一聲就從此安靜下來。

但哪怕隻響了一聲,對犬井戶締來說也足夠刺耳了。

他把自己被景光壓在身下的頭發小心地抽了出來,看著昏暗的室內,有些困倦而茫然地打了個哈欠。

風扇被關的時間不算久,房間裡的空氣隻是有一點悶熱而已,還在能忍受的範圍內。可是哪怕窗簾被緊緊地拉著,透過朦朧的鳥鳴聲他也能判斷得出現在的時間——今天的鬨鐘怎麼那麼早?

剛睜開眼睛的時候犬井戶締的腦子向來是要賴床的,因此他躺在被褥裡,看著昏暗的房間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正在他發呆的檔口,從樓下傳來了有些急促的腳步聲,一直走到兩人的房間門口才輕緩、止步。

女性熟門熟路地拉開門,在那雙金色貓眼的注視下穿過房間,輕快地拉開了窗簾。

隨著窗簾左右滑開,原本有些朦朧的鳥鳴聲驟然變得清脆,清晨涼爽的氣息也一並湧入房間。

總感覺自從他答應了一起跟去避暑,這家人的態度就越來越不客氣了……

不過雖然是這麼想的,但發自內心來說,犬井戶締更喜歡諸伏家現在的態度。

……雖然體現出來的是他這幾天連賴床、挑食、撒嬌耍橫都變得理直氣壯了起來,但這或許就是貓科吧。

“早上好,KIKI。”她溫柔地笑著打了聲招呼,“我就猜是你按掉的鬨鐘。”

急促響起後又被按掉的鬨鐘,就算在一樓的廚房也聽得一清二楚——畢竟是木製建築,又是這麼安靜的清晨。

女性看起來已經起床一段時間了。

她身上本來穿著的睡衣已經換成了家居服,外麵還係了件條紋圍裙,似乎是在準備早飯的空隙上樓來的。

雖然昨天已經說過了,但既然是小犬井……

不等還迷迷糊糊的犬井戶締應聲,她便彎著眼睛,把自己的目的一股腦地說了出來,等之後某人再慢慢理解:“麻煩你叫景光起床了哦。”

“一會我們要早起去趕巴士,所以今天不可以賴床。要穿的衣服已經準備好了,就放在櫥櫃裡,記得換好再下來吃飯。”

她施施然地合上門走了,但等拉門合上了半響,犬井戶締才反應過來,小聲地嗯了一聲。他應聲的時候,諸伏光都已經站在廚房裡開始繼續準備早飯了。

隨著爐灶裡藍色的焰火升騰而起,忙碌的早上也正式拉開了序幕。

儘管被委以了重任,但犬井戶締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諸伏光隻是順口一提,肯定沒有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要不了一會,真正被委托了任務的諸伏高明就會上樓了。

不過……他不是很想被高明摁著換衣服,還是自己來吧。

犬井戶締輕手輕腳地鑽出被窩,無聲拉開了櫥櫃的拉門,目光上下搜尋著。考慮到小朋友們的身高,放的地方雖然算是伸手就能拿到的高度了,但也沒法很清楚地看見。

因此等犬井戶締摸索著把疊放在一起的兩套衣服拿下來時,他才發現是諸伏光上次帶回家、兩人卻從來沒穿過的那套。淺色係的短袖兜帽上衣,配上方便運動的小短褲,布料也很好,裡麵摸起來柔和親膚,外麵耐磨,唯一的問題是——

這是成對的雙子裝,兜帽上全都縫製有塞了棉花的動物耳朵,褲子上則綴著不同的尾巴,一條像是貓貓,一條像是狗狗。

犬井戶締垮下臉,左手看看右手看看,一時間下定不了決心。

他是很討厭狗啦,也很想選貓咪的那套,但是景最近一直在他耳邊念叨警察的事……嗚,可惡。

隨著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響起,可愛風的兒童睡衣被隨手扔在了地板上。

雖然媽媽挑的時候已經選了最小碼了,但兜帽衛衣套在犬井戶締身上還是有些寬大。短褲幾乎被遮住大半,從正麵隻能看見兩條細白的小短腿。

唔,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小孩子站在原地,拉了拉短褲,又拉了拉衛衣的衣角,卻又沒想明白這套衣服和平常的製服有什麼區彆。

他稍微把衛衣往褲子裡掖了掖,又轉頭看向了那條布料做的尾巴。

雖然不太樂意,但這尾巴做的還挺像那麼回事,微妙地提升了一點犬井戶締的心情——總比粗製濫造的那種劣質品好。

疊好睡衣後,犬井戶締看了看仍然睡得香甜的某人,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和迎麵走來的諸伏高明打了個照麵。

“早上好~”他看著諸伏高明手裡的濕毛巾,乖乖地讓開了點路。

“……早上好,KIKI。”諸伏高明在身上蹭了一下手,低頭親了親小孩子柔軟的臉頰,表情裡奇異的帶了些遺憾,“衣服很可愛。”

*

和兩個小孩子一樣,諸伏高明也是一大早就被媽媽喊醒了的。隻不過他可沒有賴床的優待——雖然一向自律的某人也不需要就是了,他幾乎是一換完衣服就馬不停蹄地上樓,準備去跟兩個賴床鬼鬥智鬥勇。

雖然自稱是大妖怪,但不管怎麼看,除了可愛的尾巴和耳朵外,根本就是最普通不過、有點嬌氣的小孩子。

會害羞,會怕生,會挑食,會賴床,最擅長的是睡覺,最苦手的是外文。

時至今日,諸伏高明雖然還是有些警惕關於妖怪這方麵的事,卻也認定了一個基本事實——這隻和人玩鬨時會乖乖收起鉤爪的家養貓咪,比玩偶更無害。

長兄滿心愉悅地拉開拉門,不顧還閉著眼在夢境裡遨遊的弟弟,直接將冰涼清爽的毛巾貼在了他的臉上,等著諸伏景光的反應。

“……哥哥!”被這種做法驚醒了好幾次,諸伏景光也算是熟練了,他一手推開那條冰涼的毛巾,一邊同時往被窩裡躲去。

“總有一天我會被嚇死的。”被冰涼的毛巾激的打了好幾個哆嗦,諸伏景光被迫睜開眼睛清醒後,一邊接過毛巾一邊抱怨道。

諸伏高明不置可否,隻是提醒他道:“早上好,景光。今天KIKI起的很早,已經下去洗漱了。”

“我也猜到了……”諸伏景光哆哆嗦嗦地拎著毛巾擦了把臉,小聲回答道,“早,哥哥。”

畢竟要是KIKI也沒起來的話,哥哥肯定會先逗KIKI——炸開後蓬鬆的貓尾巴誰不喜歡看啊?

諸伏高明接過毛巾,卻還沒有離開讓諸伏景光換衣服的意思,而是神情微妙地笑了笑:“不要早安吻嗎?”

諸伏景光:……

他撲上去親了親哥哥的側臉,發出“吧唧”聲的同時祈求地看著兄長,和兄弟如出一轍的藍色貓眼撲閃撲閃。

自從犬井戶締把他的話當真,某天拽著來喊他們倆起床的諸伏高明給了個早安吻後,諸伏景光在這方麵就痛失了話語權。

雖然諸伏高明從頭到尾什麼都沒說,隻是似笑非笑地盯著弟弟看了一會,但架不住有人心虛,眼睛一閉,就像倒垃圾一樣把話都倒了出來。

犬井戶締:多了兩個可以舔舔的對象,高興。

諸伏景光:垮起貓臉。

“衣服KIKI已經拿出來了,穿好後記得收拾床,然後再出來吃飯。”諸伏高明也沒有為難他的意思——看早熟的弟弟難為情的樣子就足夠可愛了,他低頭同樣親了親後,輕聲囑咐道,“今天要趕的車很早,不吃飯坐車的話受不了的。”

“唔……知道啦。”諸伏景光仰頭看著他,軟著聲音乖乖地應道。

*

在急匆匆地吃完早餐後,兩個小朋友也幫著做了些家事,隨後便被催著去檢查自己要帶的東西有沒有帶全。

十分鐘後,三個未成年帶著自己的東西,頂著還沒亮透的天色齊刷刷的在門口集合。

諸伏高明背著一個黑色的雙肩包,兩個小朋友則挎著小挎包,再配上今天格外童趣的服裝,如果不是兩個行李箱的存在感過於強烈,看起來倒真像是去春遊一樣。

“今天的衣服很可愛。”早晨的繁忙終於算是告一段落,諸伏老師微微彎腰,一手撐著自己的膝蓋,另一隻手在二人頭上依次捏過,“是起司貓和德牧?”

不愧是花了媽媽一個下午才挑好的衣服,不管是豎起來的貓耳還是犬耳,手感都相當不錯。

“誒?是嗎……”諸伏景光也摸了摸自己頭上的三角形耳朵,又扭頭看了看身後垂下的一條小尾巴,猶猶豫豫地問道,“我是起司貓?”

他早上迷迷糊糊就套上了,根本沒仔細看,現在才發現先挑選的犬井戶締居然把貓留給了他……

KIKI不會是覺得不穿在自己身上就看不見了吧?

諸伏景光倒沒覺得自己平常的念叨起了作用,隻是按照常理推測了一下友人的小心思,不免有些好笑。

諸伏老師挨個摸了摸頭後,就直起了身:“嗯,是很可愛的小貓哦。”

他忍著笑意看了一眼旁邊還在玩自己尾巴的犬井戶締,明顯話裡有話。

犬井戶締沒什麼反應,表情被拉得太下的兜帽擋住了,諸伏景光倒是很高興地笑起來,突然湧現出了奇妙的表現欲。

他雙手蜷起舉在臉頰兩旁,字正腔圓地“喵”了一聲,甚至還刻意晃頭抖了抖兜帽上的貓耳。

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子的臉都還沒長開,嬰兒肥的臉頰配合上圓滾滾的藍色貓眼,看起來確實像隻年幼的貓妖。

犬井戶締:……

他聽到那聲起碼有十三個語法錯誤的貓叫,終於抬起頭來,看著諸伏景光欲言又止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