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3E11–七月–十死無生』(2 / 2)

超能力?不,是一旦披露原理便覺得簡單到讓人懷疑自己的魔術。

製造著軍火,販賣著利潤龐大的藥物的團夥,是以扭曲的信仰連接著彼此的□□團體。而這信仰本身就是騙局,是足以置人於死地的毒藥,是讓人一錯到底的恐怖氛圍——

在某個夜晚,也許是23:32分,也許是更早或更晚的時間,飛鳥井夫妻正在客廳內,借著電視的嘈雜聲小聲地交談著什麼。他們表情惶惶不安卻又懷抱著難以磨滅的希冀,而在他們身邊,是沉沉睡去的嬰兒。

在夫妻二人交談時,門鈴突然響了,接著是熟人的聲音,這位凶手——或者說是猶大、幫凶、背叛者——敲開了對他毫無戒心的飛鳥井家的門,隨後在他的身後,從黑暗裡走出了三位及以上的人。

他們帶著麻繩和槍械,在致命的威脅下,前去開門的妻子被嚇得跌坐在地上,再也沒站起來。而看見來者手裡的槍械,深知威力的丈夫選擇了忍讓,他既沒有拿起旁邊的武士刀,也沒有衝進廚房抄起刀具,而是選擇跪地磕頭求饒。

——這就是被害者(男性)膝蓋處、額頭處有淤傷的原因,在極度的恐懼之下,他沒能控製好自己的力度。

但來者已經與飛鳥井家有了無法化解的矛盾,他們絞殺了退讓的飛鳥井先生,接著殺死了親眼目睹丈夫死去的回末太太——也就是嫁過來後改姓飛鳥井的那位女性,最後殺死了飛鳥井家最後的嬰兒,也就是佳愛琉。

試圖報警逃離的飛鳥井一家迎來了教主的大發雷霆,引薦他們入教的井口也受到了牽連,主動或被動地前來以他們的生命證明自己——也就是在教主的示意下,挑了一個月光明亮的晚上來“處理”這件事。

當時被分配了處理佳愛琉任務的是……

諸伏高明捏起落在嬰兒床上找到的那枚黃銅色戒指,在暗淡的光柱照耀下打量了片刻後,沉默了一會。

他緩緩地把目光移向了還像小狗一樣到處嗅探,試圖翻出其他物品的犬井戶締。

諸伏高明:……

他摁著隱隱作痛的良心,把戒指遞在了犬井戶締的麵前:“……KIKI,跟著這個氣味,可以嗎?”

“這間屋子裡的氣味都好久了……我看看。”

小孩子有些為難地說著,還是仔仔細細地嗅了嗅,很快便吃驚地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可以哦!”

*

走出房門時,太陽正在緩慢地升起。直視著耀眼的旭日,諸伏高明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旭日逐漸攀升,金赤色的光芒從地平線上亮起,眼前黑暗的村落正沐浴在微光下。

壯闊的日出令人心生震撼,在過去幾個小時中,隨著黑暗而纏繞於身上的困擾似乎都隨著照射在身上的暖意而消散。

他低頭看了看兩人隨著日出逐漸從黑暗中現出的影子。

他的影子正定定地凝視著他,平靜而沉默,旁邊小孩子的影子卻格外活潑可愛,大耳朵一抖一抖,長長分岔的兩條尾巴也晃得歡快,和死寂的村落毫不相稱。

除了佳愛琉,那對夫婦的死法倒是相當統一,皆是絞殺。

看見那個傷痕的時候,一個想法就在諸伏高明的腦子裡揮之不去了——既然這裡武力充足,那麼不管威脅用的是刀還是槍,總歸是比麻繩要好用的吧?就算沒帶刀,又覺得槍械的聲音和痕跡過於明顯,在客廳的旁邊就供奉著一把開了刃的真刀,旁邊更是廚房,要什麼樣的刀都有吧?

為什麼偏偏要使用麻煩的繩索?

關於必須使用繩索的原因,看著陽光下這樣美麗的森林,他的心裡突然冒出來一個回答——為了合理地讓這對夫妻以自殺結案。

如果要偽裝成自殺現場,那麼該將這對夫妻的屍體運去哪裡這個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現在隻差一個可以和他的想法互相印證的線索。

小孩子看起來完全沒受到凝重氣氛的影響,四處探頭嗅聞了一會後,直直地指向了森林:“在那邊!”

——該說是果然,還是說什麼好呢。

在旭日下閃閃發光的森林,明明是這麼美麗的景色,現在也是承載著來自人類的惡意在閃耀嗎?

……說起來,飛鳥井宅裡少了一個行李箱。在第一次搜查時還看見了的行李箱並不算大,還是那種皮質的手拎式設計,而除了行李箱,還少了條適合嬰兒用的柔軟小毛毯。

諸伏高明暗暗歎了一口氣:“走吧,拜托你帶路了,KIKI。”

“好~”

陽光下的森林顯得格外美麗,諸伏高明探尋的目光劃過路旁乾燥的樹葉,又回頭看了看終於完全暴露在陽光的村落。

夜晚中被陰暗昏沉所掩蓋住的異樣感,在陽光下已經徹底袒露出來了。

如同漂浮的3d拚圖一般,整個村落被分成了各種碎片,就像是從什麼人的記憶中截取的不同片段一般,奇怪而契合地拚合在一起。

從天空中隻能看見一個太陽,而物體的投影卻分彆指向了不同的方向,夜訪過的倉庫則是徹底地隱藏在陰影之下——

整個世界充斥著扭曲的異樣感,而諸伏高明也終於知道為什麼之前有些路他如履平地,犬井戶締卻總是磕磕絆絆了。

那些斷裂的道路在他眼中似乎是天然閉合的,直到現在才顯露出原本的麵目來。

在仿佛加速了的整個世界中,諸伏高明攥住小孩子的手腕,感到了奇異的不安。

隻要找到車轍,然後隨著車轍前進,就能找到結束掉這場夢,但是……

世界在加速分崩離析。

如果故事已經到達尾聲,偵探卻無法抵達謎底,這種三流的故事和三流的偵探,放在裡一定會賣不出去的吧?

穿過林中走獸踩出來的羊腸小徑,在這樣的一條路的儘頭,諸伏高明匆匆瞥見的是被遺棄在林間的、類似於行李箱一樣的皮箱。

皮質的外表滿是野獸的抓痕,箱子露在上麵的四角則是被啃咬過的痕跡,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工的直角了。

如果隻是空著的皮箱,野獸可能會好奇,但不應該如此執著地撕咬,但如果不是空的……

這個皮箱看起來並不算大,手提式的設計,能裝下的東西並不算多,而被野獸執著地撕咬過後,卡扣已經被誤打誤撞地打開了,從中能窺到一節小小的雪白指骨。

它奇跡般地搭在箱子的邊緣,暴露在輕柔的微風裡,而當風穿過空心的骨節,吹奏出奇妙的音聲時,自由便有了旋律。

諸伏高明恍惚間看見了那個沒能長大的女孩的模樣。

她穿著潔白無瑕的連衣裙,依靠在小小的皮箱上,指尖搭著邊緣,像是在做一場甜美的夢。

佳愛琉、佳愛琉。

你要回到哪裡去呢……?

隨著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僅僅繼承了姓氏、還沒來得及得到名字的少女似乎要醒了,而在她即將睜開眼睛的瞬間,整個世界終於徹底扭曲崩析,化作了一塊一塊閃爍著影像的殘片。

在這驚鴻一瞥下,諸伏高明看見了很多熟悉的麵孔,也看見了更多陌生的麵孔。

從小到大的幼馴染大和敢助、國中後的新老師江裡、整個二年A班今天來露營的同學、露營地管理人、借給了他電話的工作人員……

諸伏高明還沒能意識到這其中的關聯,便逆著向上崩塌墜落的陸地,向下墜入了夢的深淵。

他隻來得及抓住犬井戶締的手腕,緊緊地將小孩子護在了懷裡。

在獵獵作響的風聲中,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

大和敢助意識回籠的時候下意識感到了些許不對。他偷摸著睜開半隻眼睛,就看見滿臉平淡,卻無故顯得嚴肅認真的諸伏高明正坐在他的床邊,膝蓋上還睡著那隻四爪朝天的笨……不那麼聰明的貓。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下一刻,諸伏高明的眼刀就飛到了他的臉上。

莫名心虛的大和敢助乾咽了一口口水,開始瘋狂地轉動腦筋思考最近有沒有什麼事情得罪了諸伏高明,以至於他那立誌成為警察的幼馴染以這種驚人的氣勢守著他起床。

……他背後真的沒有拎一把刀吧?

“早上好,敢助君。”諸伏高明低頭看向他,語氣平淡。

“早、早上好,高明……呃,你在這坐著是……”

諸伏高明“嗯”了一聲:“抱歉,稍微有點疑問。”

大和敢助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什麼?”

“昨天的那個故事……”諸伏高明的話剛起了個頭,就被大和敢助斬釘截鐵的氣勢打斷了,“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以後絕對不做那種低級趣味的人。什麼鬼故事,我再也不會說了!”

諸伏高明:……

他沉默了一下,才相當無語地說了下去:“不,我是想問你關於那個故事更多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