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4E17–十一月–到我抓貓了!』(1 / 2)

“名字的意義……告訴你倒是沒什麼,但是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收拾著要帶回家的功課和作業本,諸伏景光將視線從書包上移開,有些不解地看向了自己的同桌,“我以為Zero不太喜歡聊這個呢……Zero?”

書包同樣敞開口放在課桌上,金發男生神色恍惚,手上機械性地動作著,幾乎將整個課桌上的書本都清空了。

“Zero?”諸伏景光見狀有些擔心地推了推他,“你今天怎麼一直在走神啊。”

等降穀零像是回過神來一般,渾身抖了一下,滿眼茫然地看過來時,他更加無奈了,隻好指了指友人已經被塞滿的書包,委婉地提醒道:“這些書全部帶回去的話,會不會太重了?”

……好像確實有點多了。

降穀零順著他的動作看了看已經被塞滿的書包,又一股腦地把包裡的東西全部清空了出來。

諸伏景光低頭看了眼被堆滿的桌麵,在確定降穀零連筆袋都不打算塞回去,就準備合上書包回家後,汗顏地拉住了他。

“等等等等,你還是先在這裡坐一下吧。”

諸伏景光半強硬地壓著降穀零的肩膀,把本來也不打算抵抗的友人壓在座位上後,對照著自己要帶的功課收拾起了降穀零的書包。

“你到底怎麼了啊?”他一邊塞著課本,一邊無奈地問道,“早上走的時候,我就感覺你有點心神不定了,怎麼過了一天還是這個樣子?”

甚至已經發展到走路撞到電線杆上了。

諸伏景光用餘光打量了一下降穀零臉上新貼上去的創可貼,神情微妙。

之前結痂的傷口剛剛痊愈,現在新的淤青又來了,零在這方麵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啊。

“……我感覺你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所以不知道要不要問你。”說完一長串像是繞口令一樣的話後,金發少年抓了抓自己的劉海,表情一片空白,頗有些破罐破摔般深深歎了一口氣,“Hiro,你覺得魔法是存在的嗎?”

這是什麼帶有隱喻的問題嗎?

“存在……嗎?”諸伏景光撓了撓自己的臉頰,看著降穀零的神色,語調遊移不定。

降穀零用一種像是下一秒就會窒息一樣的表情回望過來:“你不是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說聖誕老人是存在的嗎?為什麼要用疑問句?”

“我是說了這種話沒錯,可是我還說了彆的啊。”諸伏景光蓋上書包,理直氣壯地聳了聳肩,“牙齒小精靈是不存在的,可是聖誕老人是存在的——這才是我的原話。”

“為什麼要歧視牙齒小精靈啊,它和聖誕老人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彆嗎?”

“一個存在一個不存在,這就是區彆啊。”

降穀零深呼吸了幾口氣,決定不和秉持著奇妙堅持的諸伏景光較真下去——不如說,他其實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尋求著什麼答案,又在和友人較什麼勁。

“……我們還是說之前的話題吧。”他有氣無力地塌下肩膀,接過諸伏景光遞來的書包抱在懷裡,“謝啦——話說之前在說什麼?”

諸伏景光睜著那雙藍色的貓眼,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是你在問我我名字的意思……你還想知道嗎?”

“請務必告訴我。”

“好吧……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

“我和哥哥的名字,漢字裡都有「光」的意思。讀音的話就不太一樣了,一個是音讀,一個是馴讀。”他從抽屜裡翻了個本子,在最後一頁上寫下了兩個名字,一一解釋道,“高明哥的「高明」來自《中庸》裡的一句話,唔,我記得是這麼寫的……”

博厚,所以載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

諸伏景光轉了一下筆杆:“高明,所以覆物也——意思是,高大光明的作用是覆蓋萬物。”

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降穀零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一副沒有聽懂卻裝作了然的樣子,繼續詢問道:“那Hiro的呢?”

“景光,出自《史記》,意思大概是祥瑞之光,光景……”諸伏景光另一隻手撐著下巴,眼神斜斜地瞥了過去,倒也沒有戳穿他,“都是我爸爸起的,他以前是國文老師啦。”

“這樣……也很好聽。”降穀零眨了眨眼睛,試探性地問道,“那KIKI的名字是什麼意思,Hiro知道嗎?”

拜之前頻頻走神,全憑本能反應做事的降穀零所賜,此時教室裡雖然光線還明亮,卻已經連當天的值日生都收工回家了,兩人連聲音都不用壓低。

諸伏景光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看了一會才移開視線。

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他直呼KIKI了,但總感覺零這次……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他思考片刻,遺憾地發現自己好像也給不出降穀零想要的答案:“KIKI倒是告訴過我,就是字麵意思,可是我也不知道到底在表達什麼。”

他湛藍色的眼眸轉了轉,顯出一副向上看去的回憶姿態。

“犬井就不提了,戶締(とじ)的話,”諸伏景光說,“怎麼說呢,好像隻是關上門的意思……”

關上一扇門,一扇通往哪裡的門呢?

在降穀零順著他的思路往下延伸的時候,諸伏景光卻敲了敲桌麵:“那個先暫停一下,Zero。”

降穀零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用有點茫然和不解的神情望向他,就好像是在困惑他為什麼打斷自己的思路一樣。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現在還沒有告訴我——剛剛一直都是我在回答,現在輪到你了。”

與其說是發生了什麼,不如說是他意外看見了什麼。

降穀零張著嘴組織了半天語言,神色越來越複雜,頭腦卻越來越迷糊。

說到底,究竟是真的看見了還是昨晚借宿睡迷糊了,以至於產生了幻覺他都不確定呢……

諸伏景光擰著眉,看著降穀零臉上的迷茫之色越來越明顯。

*

昨天傍晚。

正如降穀零說的那樣,縮在廚房裡認真鑽研了一個下午的諸伏景光是在哥哥的幫忙下給犬井戶締準備去晦宴。

隻聽名詞的話可能稍微有點難以理解,不過實際上就是病人出院後吃的一頓帶有吉祥意義的飯而已。

可惜從結果來看,這個驚喜是一點驚都沒有。

拜心思飄忽下心直口快的降穀零所賜,這頓飯最後變成了考驗演技的晚餐——而在諸伏景光不知道暗暗瞪了不靠譜的降穀零和諸伏高明多少眼之後,心虛的小金毛便在景光的攛掇和高明的默許下,迷迷糊糊地順勢留宿在了諸伏家。

在晚餐和娛樂活動後,是洗去一天疲勞和煩惱的泡澡時間。

“KIKI,我進來了喔——”抱著小臉盆,諸伏景光不等浴室裡麵給出回應,便徑直拉開了磨砂的玻璃拉門。

“……?!等等、好痛……嗚……”

沒等諸伏景光的視線穿過層層熱氣,浴室裡便傳來了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響。

先是什麼東西掉在地板上的聲音,隨後是犬井戶締慌亂間從凳子上摔下來的聲音,最後是一陣壓抑的痛呼和勸阻聲。

諸伏景光下意識地把門拉回去後,那些零碎的抱怨聲頓時模糊了不少。

可惜躊躇了半響,占了上風的良知使他還是決定探頭進去,看看犬井戶締有沒有加重自己的傷勢。

“我就知道浴室的門是不能沒有鎖的……!”犬井戶締倒吸了一口冷氣,一麵揉著自己摔到的臀部,一麵毫無威脅力地瞪了罪魁禍首一眼,“Hiro,你還站在那裡看?快點把門關上!”

“好——”黑色短發的男生心虛地應著,往前走了幾步,反手把門拉上。

“——你倒是站在外麵把門關上?”

“不行的啦。”已經得到過了長兄的暗示,諸伏景光理直氣壯地回答道,“KIKI一個人根本沒法洗,我是來幫忙的。”

他甚至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地麵上散亂的不成樣子的洗漱用品,以示自己所言非虛。

頂著一腦袋泡沫,光裸著身體坐在板凳上的銀發國中生沉默半響,意識到這是幫助不假,但同時也是某人給的小教訓。景幫忙的話,最後肯定連尾巴也要被他翻來覆去地搓好幾遍……

“隨便你好了。”犬井戶締懨懨地說著,堪稱卑微地提出了自己的唯一要求,“不要讓我耳朵和眼睛進水就好。”

“是——我會好好注意的!”

*

諸伏景光握著花灑坐在小板凳上,用特意調到細密的水流一點點打濕了順著浴缸邊緣下垂的白發:“KIKI,現在感覺怎麼樣?”

比起高明親自來,還不如順了景……

一開始是這麼想的,但現在已經後悔了。

“不安です(我很不安)。”犬井戶締後靠在浴缸邊緣,感受了片刻水流順著臉頰不斷滑落,最後在即將流進眼睛前閉緊起眼睛,右手向後胡亂拍了拍,“Hiro,毛巾——”

“這種程度也要不安,你是會應激的貓嗎……啊,真的是來著。給,毛巾,你要乾什麼?”

犬井戶締閉著眼睛接過他塞過來的洗臉巾,擦去臉上的水後,乾脆蓋在了眼睛上:“眼睛裡進水了……Hiro,你小心點,彆把我的耳朵一起淹了。”

“我已經很小心了。”諸伏景光歎著氣,還是移開了一點花灑。

很久沒有認真洗過的長發看起來意外的不算太糟,沒有到處都打結纏在一起,也沒有黏成一縷縷的,隻是灰撲撲的、摸起來不像以前那樣光滑而已。

“說起來,KIKI是不是又要去理發了?”諸伏景光挑起一縷長發,又用指尖感受了一下自己頭發的長度,“不過好不容易留長了,去剪掉的話感覺好可惜。”

本來堪堪垂到肩膀上的長度,現在已經可以輕鬆蓋過肩膀三個指節的長度了。

“不剪掉的話很麻煩。”浴室裡通風並不算差,但滿溢在空氣中的溫熱水蒸氣和頭皮上舒適的感覺,還是讓犬井戶締有些昏昏欲睡,連聲音裡也帶了幾分倦意,“不過也不用剪的很短,起碼要到肩膀。”

他抬手摸向發尾,皺了皺臉:“上次就剪的太短了,一直紮脖子,超不舒服。”

“一定要剪嗎?”諸伏景光以手作梳,動作輕柔的在發絲間穿梭,語氣失落了下來,“KIKI要是嫌綁頭發麻煩的話,我可以幫忙的。”

“我的頭發不給你玩。”仗著自己背對著他,犬井戶締偷偷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拒絕道,“上次你把我頭發紮成那個樣子,我沒找你麻煩你就偷著樂吧。”

“你哪裡沒找我麻煩?我幫你寫了好幾天的功課!”諸伏景光用還濕潤的手掐住他的臉頰,有些不滿地抱怨道,“真是的,哪裡有你這種要小學生幫忙寫作業的國中生啊……”

“彆掐……嗚,你明明知道我又不是真的升學上來的國中生……那個東西我哪裡會啊!”

“可是我也不會啊?”諸伏景光抿緊唇,湊近犬井戶締,把他臉上蒙著的毛巾掀開了一點,滿臉的不滿,“啊,真是的,為什麼KIKI突然長那麼高——”

溫熱的毛巾被掀開一角後,原本被溫度熨帖的毛巾所熱敷著的地方感受到了一陣涼意。

犬井戶締仍然閉著眼睛,隻是默默地抬手將毛巾又按了回去:“我也沒辦法……而且,我還度過了一次三倍速的換牙時期誒?超難受的。”

“話是那麼說……但你喝粥的時候,我和高明哥哥可也是一起喝的哦?”

諸伏景光上半身趴向浴缸,用指尖撩起一點水花在他身上澆了澆,又雙手合攏捧起溫水,一點點潑灑在自己身上,讓有點發冷的身體重新暖和下來。

為什麼會突然長大,把他遠遠地拋在後麵呢……

妖怪和人類。

妖怪,和,人類。

這一切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從那天開始,好像一切都不順心了。

諸伏景光垂下眼簾,不再提那些讓人心煩意亂的話題。

從焦色的發尾開始,他兩手合攏,夾住發絲輕柔地揉搓了起來。

幫彆人洗頭發,老實說還是有生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因此他的動作相當生疏。好在這本來也不是什麼有技術難度的事,輕柔又有耐心便足夠了。

諸伏景光反複加了好幾次洗發露,細致又仔細地揉搓著,等細密的泡沫淹沒了長發後,指腹來回在雪白的泡沫間穿梭打轉,等到自己的指尖被泡得發白起皺才心滿意足地收了手,準備衝水。

摁壓著發絲上的泡沫一路滑到地上,諸伏景光站起來從牆上取下花灑,先在自己手上試了試溫度,才試探性地將水流打在長發上。

“這個溫度可以嗎?”

已經快睡著了的大貓頭向旁邊一歪,又猛地回正,驚醒了一點:“啊、嗯……可以。”

“那我就不調了。”諸伏景光重新坐回椅子上,小心的攏著發絲衝水洗去泡沫,順口問起了老生常談,“KIKI為什麼會這麼怕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