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5E24–Day.4–夏日症』(2 / 2)

“尾巴都可以碰,衣服卻不行?”

“明明是都不行,隻是你一直在鬨我才給你尾巴的……!”

女孩子背著手搖了搖頭,老氣橫秋地發出感歎:“才不是咱在鬨,我是看貓貓的尾巴很寂寞,想幫幫它而已。”

“我的尾巴一點都不寂寞!”

“就是很寂寞嘛,是不是很久都沒有人給你梳毛了?”

“呃……”犬井戶締反駁不能,在波稻得意洋洋的視線裡敗退,露出了有點狼狽、又有點兒可憐的流浪貓般的眼神。

就像諸伏高明之前說的那樣,人類在度過孱弱的幼年期後,必須在少年期結束之前學會獨立,以應對成年期後的生活。

貓也沒逃過這樣的要求。

自初春在濕漉漉的被窩裡被諸伏高明逮了個現行開始,以往一周起碼一次的梳毛、洗貓,變成了貓要抱著梳子自己打理自己,天然的粉色小梳子因為又軟又濕,帶著水而被永久禁用;洗毛也變成了一場智與力的角逐,貓從乾站著衝個水就想敷衍過關,飛快地進化成了會拎著噴頭在浴室裡到處噴水,最後再在手上打一點香波來蒙混。

在諸伏高明的強力鎮壓下,兩個男孩子能做到的最大幫助就是遞梳子,幫他找無味的香波。

貓:我需要的是這個嗎!

兩人:(遞)

在波稻得意洋洋地宣告勝利之前,南方日鶴終於徹底被惹毛了,怒氣衝衝地邁著步子從走廊的那邊走了過來——兩隻貓飛快地各顯神通,從窗戶前消失無蹤。

“……等、姐姐——”可憐的龍之介君在後麵追著喊她。

“吵死了——今天不要和我說話!明天也禁止!”南方日鶴悶著頭加快步伐,似乎是一時間情緒激動,她連手裡還拎著那個藥箱都不記得。

但兩隻貓很快就發現她並不是真的忘記了這回事。

犬井戶締摸了摸被砸到的地方,保持著ovo的表情從頭上撿了一板紅白色的膠囊,而波稻直起身,發現身上掛著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圓點,全是從藥瓶裡倒出來的白藥片——

她沉默著拽了拽貓,要來了一條貓毛撣子給自己清理。

“那個可惡的家夥……”

犬井戶締頗為好奇:“你在罵誰?”

“日鶴又沒錯,還能罵誰?”小少女沒好氣地頂了他一句。

她偏心偏得實在是理所當然,以至於犬井戶締也隻能沉默地點頭,又從頭上摘下來一個開了封的藥盒。

……多巧啊,是剛剛那板砸他頭上的。

出於好奇心驅使,犬井戶締順勢看了一眼裡麵的藥品說明書,這一看不要緊,他一開始無奈又帶著點漫不經心的表情緩緩停滯在臉上,順著心情流淌而下,露出冷峻的底色來。

雖然大部分醫藥、深奧的知識他都不懂,但是……

非常巧合的,他認識這種藥。

犬井戶締動了動尖銳的指甲,輕輕劃開那層薄鋁,倒出一顆膠囊擰開上麵鮮紅色的半個,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嗅了嗅裡麵盛著的雪白的顆粒。

不僅是認識名字的那種認識,在諸伏景光那裡,他背下了這種藥的名字,連帶著氣味、症狀和副作用也從此不會忘記——

這是一種絕對不該出現在家用感冒藥裡的安定劑,分量之大讓人咋舌。

而從他劃開薄鋁開始,就直勾勾地看向這邊的波稻也終於動了。

她倒出那些微小的、不溶於水的、圓而密的藥劑顆粒看了看後,麵無表情地丟進了自己的影子裡,冷眼俯視著它們在陰影裡沉淪——部分融化,部分仍然圓潤。

同類。

鮮明的觸感帶來了更加精準的直覺。

同類。

她認得這藥的某種原材料。

再熟悉不過。

“她送來這種藥……是想做什麼?”說這話的時候,波稻的語氣再輕柔不過,可她轉過頭看著青島真味的眼神裡卻分明比鐵還硬、比雪還冷,陰森森地淬著毒。

波稻當然有理由生氣。

沒人能比她更有資格生氣。

即使是剛剛受傷,最為虛弱痛苦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想著大肆進食來彌補自己,隻是一點一點、慢慢慢慢地等待食物,連那些發現了不得了的秘密還不打算保守它們的家夥都隻是被她借助海送得遠遠的,事後還會送上意外之財給家人作為補償。她謹慎地居住在遠離人群的神社,出行從來都是走非人通道,從不和生人單獨相處——而就算她如此努力地控製自己,影子病仍然在島上蔓延。

和南方龍之介打聽來的故事不同,在日都島上發生的現實中,影子病從來都沒有消失,僅僅是換了個名字。

夏日症從來都不是絕症,可沒人告訴諸伏高明的是,所有患過夏日症的患者,最後都死於了某種意外事故。也許是失蹤,也許是溺水,也許是失足……波稻從沒有讓它們蔓延開。

但天真爛漫的漁民之女從不明白那是為什麼。直到今天,她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它會換個名字再堂而皇之地出現。

有人利用了影子的特性,將它製成某種堪稱奇跡的藥劑,利用它將人類轉化為影子。

繼承了原主記憶,篡奪了原主人生的影子。

它們都是不受波稻控製的下位眷屬。

犬井戶締自然也沒錯過那份鮮明得獨到的氣味。他把那少了一顆的藥板塞進藥盒,再抬頭時,對著波稻露出了一個真切的笑:“你為什麼在生氣,不應該高興才是嗎?”

他把藥妥帖地放好,想起從雁切真砂人那裡聽來的話,眯起眼睛,金色的瞳孔裡流露出貓科捕獵時的冷光。

“——夏日症的原因,終於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