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5E32–Day.5–動若脫兔』(1 / 2)

降穀零、諸伏景光默認犬井戶締的安排,跟著前往神社,試圖從另一個角度繞過諸伏高明的封鎖的時候,長兄正坐在小舟西餐廳裡,一邊看著黑板上的今日餐單琢磨要給犬井戶締點些什麼,一邊等待他回來。

諸伏高明的人生準則之一,便是就事論事。

犬井戶締對青島真味——或者那個有著法語名字的女性的關注和敵意,歸根究底源於兩個問題:

一,她身上有著九條鞘的詛咒——這番話的意味是她終結了九條鞘的生命;

二,她不是青島真味本人,與合該是兄長的小舟艾倫有著截然不同的血脈氣味。

關係親密的友人——比如諸伏景光和降穀零,他們雖然會在相處的過程中染上對方的氣味和習慣,卻也會隨著分離而逐漸消散,但血親不會。

諸伏景光和諸伏高明身上的氣味,其中相似的部分即使分離也不會消失、變化,那份同源的氣味不出自相同的生活環境和習性,而來自潺潺流動的血、皮肉下的骨。

究竟要怎麼證明、並讓彆人也相信第一點,這個高難度的問題差點燒了兩個非人類脆弱的腦神經,但在諸伏高明看來,這反而是最好解決的問題。

作為全國經濟、政治上的首都,東京都在治安方麵的成果一直冠絕全國,連國際上也赫然有名——將這樣的結果歸於市民的高素質未免太過理想化,真正起到作用的當然是法律,以及以暴力手段維護法律的警視廳、警察廳,外加數個下轄警署、交番。

而這樣的機構,自然也極力追求著更先進的刑偵手段。

DNA鑒定幾乎稱得上是新時代科技中最耀眼的一顆明珠。

警視廳重啟了一大批過往因為缺少證據而不得不暫時擱置的懸案,無數過去的案件因為檢材保存得當而找到了真凶。受到這股大熱風潮的影響,東都大學*的分子生物學研究所緊跟著開始了相關的研究和課程,京都大學、大阪大學也不甘落後,甚至連部分私人實驗室也跟著搭乘上這股風潮。

而諸伏高明的選擇……

在高中生閉目養神的時候,西餐廳的門簾被撩起,拖著疲憊的步子走進來的高中生摘下頭上的帽子,一步一喘氣地挪到了諸伏高明旁邊。

他刻意地喘了幾口氣,重重地在諸伏高明身邊坐下,璀璨的金眸看起來格外虛無,像極了那些被逗貓棒逗著在房間裡上躥下跳了半個小時還一無所獲的貓咪,對一切都短暫地失去了興趣,空洞無神。

但其實他根本是在隱晦而灼熱地盯著諸伏高明,虎視眈眈地等著兄長的誇讚或是安慰。

跑腿可是很累的!

“路好遠的,高明——”久久沒等到關注的大貓磨了磨牙,拖著聲音開口。

黑發藍眼的高中生睜開眼看了看牆上的鐘表,又單手用拇指頂開翻蓋機看了看,欲言又止:“我當然知道很遠……你是走的直線嗎?”

“當然啊!”犬井戶締理直氣壯地點了頭,“兩點之間直線最近嘛。”

諸伏高明稍稍心算了一下。

從他們家——也就是東京都墨田區,到和歌山縣和歌山市日都島,直線距離大概是621公裡,而犬井戶締一個來回,隻花了大概……

因為估算出的答案有些不可思議,他再次看了一眼時間,得到一個準確、卻仍然不可思議的答案。

來回隻花了40分鐘,而這40分鐘肯定不止包括路上的時間,等待古畑警部補、和他交談也是需要時間的。而如果粗略地按照20分鐘單程算,犬井戶締的速度大概是每小時1863000米,換算成米每秒的話則要除以3600,也就是517米每秒左右。

……音速也僅僅隻是340米每秒而已。

諸伏高明有點理解為什麼犬井戶締的頭發看起來比在床上滾了一晚上那樣亂而蓬了。

堂堂正正的超音速。

“真了不起啊。”諸伏高明發自內心地誇讚了一句,一語雙關道,“這個速度,動若脫兔可形容不了。”

犬井戶締明顯明白了他的雙關話,像是笨蛋一樣笑了幾聲,壞心眼地向諸伏高明靠過去,故意蹭著他把自己的氣味蹭上去:“我也這麼覺得——高明高明,真的很累的,今晚幫我洗洗毛好不好?”

自從年初察覺到心情變化開始,諸伏高明便不動聲色地拉開了和犬井戶締的距離。日常的肢體接觸被刻意減少、避開不說,連從犬井戶締來到他們家開始的問候吻也幾乎斷掉,更彆提是一起洗浴……

確實很久沒有和他這麼親密了。

不過,讓一貫討厭洗毛的犬井戶締拿這個來“引誘”他……這孩子的心情,是不是也有一些和他重合了呢?

諸伏高明指尖幅度輕微地撩了撩犬井戶締的發尾,故作沉吟了片刻才在大貓期待的視線裡微笑著點了頭,語氣矜持:“……如果你指的是頭發的話,我可以幫忙,但如果是其他的,大概就需要另請高明了。”

“……雙關這種話隻要一次就夠了啦?”

似乎是被他們細碎的親密交談所驚醒,原本還在沉浸著著半開放料理區忙活的主廚順勢抬眼看了看他們。

雖然隻來了這裡五天,但一行人已經成功在小舟西餐廳達成了全勤。

作為旅客,諸伏高明並沒有打算和這裡的人互相留下再也不會撥通的聯係方式,隻是性格使然,他仍然抱著一期一會的態度鄭重地對待了每個交談的對象。

小舟西餐廳的主廚小舟艾倫,同時作為西餐廳的老板,他自然不是什麼生性內斂的人。服務行業的從業者就是有這樣神奇的能力,他們總能和自己的客人進行一些漫無目的、卻能令彼此感到愉快而輕鬆的交談。連續五天和諸伏高明會麵後,他自然已經得知了這批東京旅客的名字,有了初步的交情。

略有些壯碩——或者說豐滿,一種經常試菜的廚師不得不體驗的職業病——的金發主廚停下動作,有些吃驚地投來了關注:“犬井君,你怎麼曬成這個樣子了……需不需要抹一點防曬?”

光看臉色的話,犬井戶締那張臉上全是不自然的潮紅,再配上滿臉的細汗,確實是一副曬狠了的模樣。這樣小看了海島陽光的旅客,小舟艾倫每年沒見過一百也有五十。

諸伏高明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

雖然是同樣的景象,他卻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事物。

頭上細密晶瑩、連領口都打濕了的“汗珠”,實際上是進店前在路邊水龍頭處洗了洗臉,尚未來得及蒸發;而異常潮紅的臉色……恐怕是因為剛剛的“邀請”。

真是稀奇。

諸伏高明在心裡小小地感歎了一聲。

犬井戶締小時候確實是怕生又容易害羞的性格,不習慣對他人袒露身體,每次到洗澡的時候都會強烈拒絕想要幫忙的媽媽。可即使和景光一起進了浴室,出來的時候他的臉色也大多會發紅。

按理來說,既然他這麼彆扭,其實也沒必要強迫他一定要和其他人一起洗澡。但和現在有了方便的熱水器不同,那個時候的家裡燒熱水的裝置限時限量,遠沒有現在這麼方便,讓他和景光一起洗更多時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

於是在和諸伏景光互相磨合了一段時間後,會彆扭地用浴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犬井戶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得寸進尺,會翹著尾巴要求景光幫他搓背洗頭發的犬井戶締。

……他是在想些什麼,才會臉紅?

為了掩飾自己情不自禁的笑意,諸伏高明舉起桌上早前點的檸檬水,但還不等液體打濕嘴唇,便從餘光看見了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的犬井戶締。

唔,看來是真的一路都沒停呢。

諸伏高明抿了抿唇,隻來得及用沾上的檸檬水將上下唇一並打濕,便匆匆歪斜玻璃杯,向著身邊遞出。

他一隻手握著冰冷的玻璃杯壁,一隻手轉動吸管。漂亮的藝術吸管攪動尚未完全融化的碎冰,發出清脆的響聲的同時,冰涼清甜的飲料成功給犬井戶締的臉上降了溫。

諸伏高明示意他咬住吸管,空出的那隻手像模像樣地用手背貼了貼少年的臉頰。

雖然已經褪去了嬰兒肥,但也許是因為犬井戶締的五官仍然帶著揮之不去的幼態,他的臉頰摸起來依舊柔軟,手感細膩。

“……並不是很燙。”諸伏高明頓了頓,才說出接觸到的第一瞬間就能察覺出的事,緊接著禮貌客氣地婉拒了小舟艾倫的好意,“非常感謝,不過不用麻煩了,我們出門的時候塗過,他隻是跑的太急了。”

“是忘了什麼東西要回去拿嗎?”主廚的目光仍然關切。

諸伏高明疑心他下一句便會說些忘帶錢也沒有關係,他可以請客或是賒賬之類的話。

他很感謝這份好意,但既然不是這麼回事,最好還是在店主說出口前便打斷吧。

“隻是手機而已。”為了打消好心店主的想法,他轉頭小小地批評了一下犬井戶締,但言辭間的口吻卻完全不會讓人懷疑他是在信口開河,“下次不要再這麼粗心大意了。”

半杯水下肚,從喉嚨到肺、再到胃都泛起涼意的犬井戶締梗著胳膊看了他一會,還是艱難地點了頭:“……嗯……”

……可惡的高明。

諸伏高明假裝沒聽見他的嘟囔。

在小舟艾倫重新轉移開注意力後,他接過犬井戶締手裡的帽子放在一旁,又幫著他撩起沾在皮膚上的長發,仔細地一點點用手帕抹掉了臉上的水珠。

“那麼,KIKI,古畑先生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