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彆讓她飛走。(1 / 2)

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20632 字 3個月前

豫州彆駕盧長風生了六子一女, 這位女郎,正是他的獨女。

因盧長風的祖母輩與褚家沾親,已經算旁枝中的旁枝了, 平時雖然有來往,但來往得不甚多, 漸漸就疏遠了。這次忽然召見了盧家的女兒, 這讓闔家都十分驚詫。宮婢領進門, 盧家女郎連頭都不敢抬, 怯生生向皇後請了安,伏拜下去道了句:“恭請皇後殿下安康。”

皇後伸手將人攙起來,笑著說:“彼時姑太夫人帶你來過家裡, 那時候你才三四歲光景,我還送過一個風車給你呢。如今一晃多年過去了, 姐妹間不常走動,感情也生疏了。”邊說邊引她坐下, 和煦問,“你的閨名,可是一個‘憐’字?哎呀, 果真生得娟秀的好相貌, 與名字很是契合。”

盧憐低著頭, 甜笑著,“殿下謬讚了。當初殿下送的那個風車,如今還被我母親珍藏著, 說是家中的榮耀,不敢輕易示人。今日我母親不曾來,囑咐我向殿下請安,並代太夫人, 向殿下請安。”

皇後應了,複又道:“今日隻召見了你,是有些話要與你說,怕你女孩子家麵嫩,因此暫且不讓你母親知道。等下回,請你母親並姑太夫人一齊進宮來,咱們許久沒有碰麵了,大家好生聚一聚。”

南弦在雕花落地罩後聽著,聽她們家長裡短說個不休,並沒往心裡去,隻管垂手寫自己的方子。後來忽然聽皇後問“你可聽說過小馮翊王”,頓時心頭一跳,便側耳細聽起來。

其實內情與設想的一樣,皇後是看之前那位堂妹不成事了,隻好再換個人做媒。但讓南弦驚愕的是,換來換去,竟換到了這位小娘子頭上,實在是無巧不成書。

盧憐對這從天而降的好事自是既驚又喜,不過不宜做在臉上,矜持地應了幾句,仿佛對小馮翊王不太了解的樣子。

皇後呢,極儘所能地誇讚了小馮翊王的人品才學,“雖長在湖州,卻是先馮翊王的血脈,自小到大又有名士教授,行事談吐絕不比京城中貴胄子弟差半分。今日請你來,是想保這個大媒,隻要你願意,挑個好時機,與小馮翊王見上一麵。不說立即下定,總是先熟絡起來,後麵的事就好辦了,你說呢?”

盧憐自然從善如流,羞赧道:“一切但憑皇後殿下做主。”

這就行了,姑娘這裡沒有異議,好事就可推進下去。皇後撫掌道好,“那就這麼說定了。”看了看更漏說,“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了,你且留在這裡,用過飯後再回去吧。”

南弦此時有點慌,唯恐皇後想起她來,四下環顧一圈,想看看有沒有彆的路能讓她離開。可惜,怕什麼便來什麼,隻聽皇後叫了聲“向娘子”,“你也留在這裡用飯吧。”

盧憐當時的臉色可以用慘然來形容,驚惶地朝偏廳望過去。南弦隻好裝得坦然,收了藥箱出來,恭敬道:“妾開的方子,還需與太醫局核對,就謝過殿下的好意了。”

皇後也不強留,囑咐派個宮人送向娘子上太醫局去,南弦行了個禮,從容退出了含章殿。

隻是她沒看到,盧憐的眼神尾隨她走了好遠,直到皇後招呼入席,盧憐才收回視線。

南弦那廂也忐忑得很,要是不知道內情就好了,現在心懷巨大的秘密,不說告不告訴神域,盧家那邊恐怕先對她存了忌憚。

從太醫局回來,她就有些魂不守舍,下半晌勉強看了兩位病患,就讓門上謝客了,隻說娘子今日事忙,來不及接診。

允慈看她迷惘,挨在她身邊問:“阿姐怎麼了,怎麼心不在焉地?難道在宮中受氣了嗎?”

南弦說沒有,看了允慈一眼,想與她說一說心裡的困惑,但這丫頭迷糊,其實也幫不上什麼忙。

怎麼辦呢,預先告知神域,未免有搬弄是非的嫌疑;要是不告知……盧家女郎那種情況,實在委屈了神域。左思右想都拿不定主意,最後捶了捶腦袋,打算留待明日再想。

允慈卻分析出了另一番道理,“阿姐可是因為阿兄要回來了,所以心裡慌張?”

南弦調轉視線望了望她,“阿兄回來,我為什麼要慌張?”

允慈道:“阿翁過世前不是還說過,讓阿兄娶你嗎。這回他走了這麼久,再有四個月咱們的孝期就滿了,阿兄到家時候可以籌備起來,隻要脫孝,你們就能成親了。”

說起這個,讓南弦頭大,阿翁和阿娘在世時,好像一切順理成章,如今做主的長輩都不在了,彼此的親情反倒更突出了。這件事,對於識諳來說可能很難,既然難,就算不得什麼好事。自己雖然一心想遵從父母的安排,但若是識諳猶豫,就隻好再議了。

摸摸額頭,南弦說:“我腦袋疼,眼下還在孝期裡呢,彆胡謅。”

起身洗漱,早早睡下了,睡覺是最好的解藥,第二天神清氣爽,什麼難事都拋到了腦後。

前一日想著,或許盧家會來人打招呼封口,她還盤算過怎麼應對呢,誰知等到晚上也沒見人來。這樣也好,大家都當無事發生,少了好多尷尬,可惜世事並不儘如人意,第三天傍晚時分,就在宅院閉戶不久,有人敲響了向宅的大門。

外麵的人通報進來,說豫州彆駕的夫人登門,求見大娘子。

南弦歎了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躲也躲不掉,就讓人請彆駕娘子在花廳稍待,自己收拾一下,趕到前院會客。

屋裡掌起了燈,燈火搖曳,照得來人臉色忽晴忽暗。南弦在門前微頓了下步子,彆駕娘子很快抬起眼,她忙邁進門檻見了禮,笑道:“夫人怎麼漏夜趕來?是身上不豫麼?”

彆駕夫人一掃先前的凝重,滿臉堆著笑道:“不是有什麼不豫,是想著來見一見娘子,向娘子道個謝。”

一來便單刀直入,南弦自然聽得出弦外之音,回身吩咐身邊的婢女,“去泡我的小鳳團來,款待貴客。”

堂上人都退下了,南弦比了比手請客人坐,一麵道:“隻要病患痊愈就是最好的酬謝了,何須夫人親自跑一趟啊。”

彆駕娘子諾諾道是,“向娘子仁心仁術,我們受娘子恩惠,娘子不放在心上,我們卻不能不放在心上。”頓了頓道,“聽說娘子如今在宮中,為貴人娘子們調理身體?”

南弦說是,“承蒙陛下與皇後殿下厚愛,容我在宮中行走。”

“哎呀,那真是闔家的榮耀。”彆駕娘子笑道,“如今女醫本來就少,娘子能得此殊榮,全是因娘子醫術高超。難怪小女回來說,在皇後殿下宮中遇見了娘子,皇後殿下也對娘子的醫術讚不絕口呢。”

終於要說到正題上了,南弦隻管虛應著,連連說“過獎”。

兩下裡其實都有些尷尬,彆駕娘子舔了舔唇道:“那日小女奉皇後召見,所為何事,向娘子已經知道了吧?”

“那日……”南弦作勢回憶了下,半晌道,“我給皇後殿下開方子,出來見到一位小娘子,原來是貴府上女郎啊。”

彆駕娘子笑了笑,“正是呢。皇後殿下見她年紀到了,想為她做媒,說的是清溪的小馮翊王……”邊說邊覷她神情,“小馮翊王,向娘子很相熟吧?”

南弦道:“也不能說相熟,不過診過兩回脈而已。”

“哦。”彆駕娘子抻了下衣角,垂眼道,“小馮翊王是與陛下同根同源的貴胄,咱們家若能與他聯姻,實在是高攀了。明人麵前不說暗話,咱們對這門親事很稱意,可憐天下父母心,哪個不願意兒女有個好姻緣呢,我們自也一樣。但……小女過往的病症,向娘子最知道,我們是想……”

南弦的腦子轉得飛快,這時候豈不是又要逼她許諾,不會將這件事外傳嗎。

自己本來就是局外人,總是再三起誓,實在沒有必要,便道:“貴府上女郎的病症是我看的嗎?我每日接診無數,實在是想不起來了。可是耳豆化濕嗎?我看女郎身材窈窕多了,果真是起了奇效啊。”

這麼一來,倒把彆駕娘子弄懵了,但很快便反應過來,人家這樣東拉西扯,可見是不願意摻和進這件事裡來。

那麼事先準備好的那套說辭就用不上了,袖袋裡裝的成捆的銀票也不必出手了,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不去道破也好。

彆駕娘子怔愣過後,浮起了大大的笑,應道:“對對對,正是耳豆化濕……多謝娘子妙手,小女如今好得很,都是向娘子的功勞。”

然後虛與委蛇,說了些不相乾的閒話,又坐了會兒,彆駕娘子便告辭了。

回去的路上,心放下了一大半,到家把經過告訴了女兒,卻不想換來盧憐急赤白臉的埋怨:“阿娘為何不將事情說清楚?就譬如一個膿瘡不挑破,終有一日要潰爛。你不曾得到她的允諾,她含糊著,阿娘也含糊著,她轉頭告訴了皇後殿下或是小馮翊王,那我的臉麵還怎麼保全?不如死了乾淨!”

她氣得臉紅氣喘,把彆駕娘子驚壞了,急道:“向娘子是聰明人,何苦攪合進這件事裡來?她既然含糊,就說明她不會摻和,你還要人賭咒發誓不成!”

盧憐道:“所以阿娘準備的錢,也不曾給人家是不是?”

彆駕娘子說是啊,“她把話岔開了,我還怎麼塞錢?師出無名,白送把柄讓人抓嗎?”

和母親說不清,氣得盧憐大哭起來,“這錢不曾送出去,我問阿娘,你如何能安心?如何能?都說拿人的手短,她又不欠著你,到時候話到嘴邊,說了就說了。阿娘,你一點都不為女兒著想,儘是舍不得你的錢,若與小馮翊王的婚事成了,還能少得了你嗎!”

她大哭大鬨,不肯罷休,彆駕娘子也開始後悔,果真是自己失算了,沒有將這件事辦妥。

現在怎麼辦,總不能再跑一趟吧。沉下心來仔細盤算,之前那件事不單關係著女兒的婚姻,更關係著整個盧家的顏麵。丈夫在豫州沒有回來,幾個兒子正是力求擢升的時候,這個當口出點差錯,全家都不要做人了。

思及此,忽然就橫了心腸,轉頭對仆婦道:“喚三郎來。”

三郎是全家最有急智的人,也有當機立斷的手段,找他商議錯不了。

很快盧駿便到了,喝了點酒,麵紅耳熱地問:“這麼晚了,阿娘怎麼還沒就寢?”

大概感覺到氣氛凝重,轉頭一打量,見妹妹紅著兩眼站在一旁,他抬手擺了擺,讓左右的人都退下,追問母親,“到底出什麼事了?”

原本這種內情,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女孩子臉麵要緊。但事到如今,藏著掖著是不行了,隻好據實把經過告訴他,最後道:“依你看,到底應當怎麼辦?”

盧駿聽得直瞪眼,衝著妹妹吼叫:“老子宰了那畜生!”說著就要往外跑。

彆駕娘子忙把他攔住了,氣得捶了他兩下,“你是喝多了嗎?這時候管什麼畜生不畜生,事情不外傳最重要。”

盧駿氣得哧哧地喘,勉強平下心緒道:“等處置了這事,回頭再找那畜生算賬。”然後視線調轉向妹妹,手指用力地指了指她,“全家的臉都被你丟儘了,合該打死你才好!”

盧憐從來不怕這位阿兄,往前送了送道:“你打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果真打死她,也於事無補,盧駿甩了甩袖子,回身坐在圈椅裡,扣著扶手道:“她既然裝糊塗,就說明暫且不會將事情說出去,但她手裡捏著這個把柄,什麼時候脫口而出,隻是早晚的區彆而已。依我之見,乾脆把人滅了口,這件事就爛進墳墓裡了,一勞永逸。事後你嫁小馮翊王也好,嫁其他高門顯貴也好,都不必受製於人,也圖個安心。”

盧憐是姑娘家,忽然聽見這個方法,一時傻了眼。

彆駕娘子卻是見多識廣,在三郎還未來前,其實就已經想到了,喃喃說:“就算她現在不宣揚,不保證她將來也不宣揚。萬一日後成了婚,事情再抖露出來,那就算生了兒子也不能過繼,到時候便宜了底下妾室,還有什麼臉活在這世上。”

所以思來想去,這個方法最穩妥,區區一個小女子,性命在他們眼裡無足輕重。

盧駿道:“不就是個醫女嗎,交給我就是了。”

盧憐卻有些擔心,“她如今奉命,給宮中娘子們看診呢。”

“那又怎麼樣?”盧駿道,“走路摔死了,喝水嗆死了,都是個死法,誰還能擔保醫女長命百歲?隻要做得乾淨,宮中才懶於過問。”

這樣說來,就可以放心了。盧憐長舒了口氣,起先還擔心是不是太過於心狠手辣了,但再一想,自己實在很欽慕小馮翊王,之前與窮書生的海誓山盟,在街頭驚鴻一瞥後,全都拋到了腦後。良禽擇木而棲,人活著,攀上高枝是共同的目標,去問問建康城中的女郎,哪個不是這樣想。

隻不過這件事,要想得手有點難,女子不像男子,外麵走動頻繁。她沒有交際,沒有應酬,難得接診出門,也是看過病後即刻回去,從不在外逗留。

南弦那廂,並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還是照舊替人看病。今日看過一個白駁風病,將要申正前後才閒下來,心裡記著唐隋的複診,便讓人套了馬車,往清溪跑了一趟。

再見唐隋,他的臉色好了很多,再不是青灰色的了,手背上的水痘也消退了,隻餘幾個撓破的疤,像被線香燙過的一樣。

診一診脈,脈象和緩,至少熱毒暫時被控製住了,但仍有氣陰兩虛的症狀。南弦道:“上回的藥見了成效,這回我再調一調方子,加上桑枝和知母,降火通經絡,吃上七劑,咱們再看療效。”

唐隋半躺在胡榻上,言辭裡滿是感激,“早前我得病,那時就在想,若能讓於真替我看一看,或者還能留住一條命。無奈那時候和建康斷了聯係,也不敢隨意給你阿翁寫信,隻好生忍著。後來來了建康,你阿翁又不在了,總是天意吧,我也不想再治了,沒想到雁還找到了你,合該我陽壽未儘,真要多謝你。”

南弦笑了笑,“我的醫術尚不精進,暫且隻是控製住您的病情而已,若想根治,還得花些力氣。不過您放心,我家阿兄從南地回來了,他的醫術比我高明,屆時讓他來為您診治,或許隻消幾劑藥,就藥到病除了。”

美好的願望值得去相信,唐隋緩緩點頭,又抬眼望了望她,“我記得於真同我說過,待你們長大,要讓你們結成夫妻,我沒有記錯吧?”

南弦紅了臉,訕訕道:“是有這麼回事。”

唐隋顯得很遺憾,歎息道:“好是好,卻也斷了人的念想啊。”

南弦正要開方子,聽了他的話,回身笑道:“唐公說什麼?斷了什麼念想?”

唐隋抿唇笑了笑,“是我胡亂惆悵。前幾日雁還回來同我說,皇後與何夫人推舉的女郎,都不合他的心意,我在想,若是推舉的女郎換成你,想來他就沒有異議了。”

南弦聽得莞爾,“唐公說笑了,我比他大,他每每喚我阿姐呢,哪能往那上頭想。”

唐隋卻並不死心,“你們隻差三個月,他都與我說了。”

南弦沒當真,開罷方子收拾起了藥箱,笑道:“三個月也是大,我心裡一直拿他當阿弟看待。”說完替他掖了掖薄衾,囑咐他好生療養,自己便退出了上房。

仰首看看天,不知怎麼烏雲密布,像是要下大雨了。八月裡的天氣,總是讓人拿捏不準,前一刻還日光刺眼,後一刻忽然就天昏地暗了。

神域不在家,傖業上來挽留,“眼看大雨就要來了,娘子還是等雨過了再走吧。”

可是天色漸晚,一場雨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等雨停,恐怕天都黑了。

南弦覺得不便,還是趁早回去的好,婉拒了傖業的好意,“這裡離查下巷不算遠,走得急一點,很快就到了。”

傖業見留不住,隻好將人送上馬車。

南弦原想著複個診就回去,因此沒有帶婢女,隻讓鵝兒駕車送她來。登上車輿就吩咐,讓急急趕路,最好能在大雨之前到家。

鵝兒應了聲好,甩起鞭子一抽頂馬,馬車發足奔了出去。沿著邊淮列肆往家趕,誰知走到清溪中橋的時候,忽然有個人竄出來攔住了他們的馬車,驚得鵝兒趕緊勒韁,頂馬嘶鳴,把車內的人都嚇著了。

“瞎眼的殺才,往哪裡闖,不要命了!”鵝兒叫罵不止,“真該碾平了你,讓毒日頭把你曬成人乾!”

但那個攔車的人並不理會他的惡言惡語,上前敲打車門,問:“車內可是向娘子?小人是太常丞府上家仆,我家小娘子依著您的方子每日貼耳豆,今日不知怎麼,忽然口吐白沫,痙攣不止。我家夫人急令小人來找向娘子,小人已經往府上去過了,不曾找到娘子,隻好在半路上候著,盼能遇上娘子。”

南弦覺得莫名,怎麼貼耳豆能貼出這樣的症狀來。但她前陣子確實接診過太常丞家女郎,便不疑有他,忙道:“你在前麵帶路,我即刻過去看看。”

那家仆應了聲,翻身上馬,邊走邊道:“鄙宅在西籬門外石頭津,請娘子隨我來。”

南弦以前並不知道太常丞府邸在哪裡,太常丞娘子每回都是登門看診,沒什麼急症,並不需要她出診。說在西籬門外石頭津,隻覺得有些遠,已經在西城之外了。但醫者父母心,南弦一心記掛著麗則的病症,並沒有考慮那許多。

轟隆隆,車外電閃雷鳴,烏雲密布,一下子墜入深夜一樣。穿過了禦道,繞到西州城外,再往西北就是西籬門,剛出城,大雨就傾盆而下,下得人無處可藏。

鵝兒被淋成了水雞,抹著臉上的雨水努力觀望,最後泄氣道:“大娘子,那個帶路的不見了,先前一陣狂風,人走丟了。”

南弦的車輿擋不住暴雨,車又陷進了泥濘裡,鵝兒使儘力氣,也沒能把車趕出來。

一滴兩滴……滴滴答答的雨水從車頂漏進來,打在南弦腦門上,她往邊上縮了縮,心想回去之後要讓人往車頂多加幾層油綢,以備雨天外出。

忽然車輿震動了下,就聽鵝兒大喊起來,“什麼人……”

一把明晃晃的刀從車窗的孔洞間戳進來,所幸她下意識讓了讓,否則一記命中太陽穴,應當當場斃命了。

思緒混亂,滿腦子有人要殺她,什麼都顧不上了,頭一件事就是逃命要緊。

好在向家的車和平常的車不一樣,都有後門,平時不載人時作拉藥材之用,她手忙腳亂推開了後麵的小門,提著裙子便跑了出去……

閃電劈開深黑的天幕,她慌不擇路,借著微光狂奔,也不知跑到了哪裡,反正周圍荒蕪,連個住家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