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1 / 2)

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9635 字 3個月前

呢喃並沒有在意她的後半句話,隻聽了前半句就振奮起來,拽著大長公主的袖子問:“大母,可是真的嗎?小馮翊王還能從航院裡出來?”

大長公主笑了笑,“我們神家的人,哪裡那麼容易被壓製。雁還與他父親不一樣,先叔祖是個溫和的人,不爭不搶安身立命,雁還比他父親更有棱角,更不認輸。所以這航院關不住他,他一定會從這裡走出去的。”

既然已經到了這裡,總歸想辦法見上一麵,了卻呢喃的心願。

大長公主從車上下來,親自打傘到了院門上。守衛的官員一見便上前行禮,長揖道:“殿下怎麼來了?”

這是明知故問,大長公主一笑道:“袁指揮,好久不見。”

這位袁指揮本來是沈沉父親的舊部,早前也曾出入大長公主府,如今調到這裡來看守航道,可說晉升得很不理想。再見大長公主,多少存著幾分敬畏與討好,幾乎不必大長公主開口,便明白了她的來意,回身朝院內看了看,壓聲道:“陛下發了令,不得讓小馮翊王與任何人見麵。”

大長公主道:“我是他姑母,且又不在朝為官,就算下獄,也得容家裡人送些換洗衣裳吧。”

袁指揮微頓了下,很快轉變了話鋒,“卑職不敢違抗聖命,但也不能駁殿下的麵子,就請殿下抓緊時間,若是被人撞破,卑職不好交代。”

大長公主頷首,回身喚了呢喃,“你進去,給阿舅送些東西。”

呢喃忙挎上包袱邁進門檻,從門上到正屋,有很長的一段距離,院內的環境也是呢喃這等養尊處優的貴女從來不曾見識過的,磚縫裡到處都是掙紮生長的野草,牆麵上也儘是漏雨留下的黃斑。一進門,撲鼻的黴味迎麵而來,頓時把她衝得一激靈。

但那朗月清風的人,站在這樣頹敗的環境裡,卻沒有任何一點落魄的跡象。聽見有腳步聲傳來,回頭望了一眼,或許他有盼望的人吧,見進來的是她,眼神陡然黯了黯。不過仍是浮起一點笑意來,和聲道:“你怎麼來了?”

呢喃不在乎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反正他被困在這裡,就讓她鼻子發酸。

擔心自己哭出來,忙轉身把包袱放在桌上,一麵打開一麵道:“我給阿舅帶了盒點心,還有一身衣裳。阿舅要是缺什麼就同我說,我想辦法給你送進來。”

神域照舊行動自若,負手走到桌前,挑了一個點心填進嘴裡,笑道:“這地方的夥食很不好,吃也吃不飽。我早前並不喜歡吃甜食,如今卻吃什麼都是美味佳肴,人果然是不能落難啊。”

他的語調裡帶著輕鬆的調侃,呢喃心裡愈發難過了,哀聲道:“阿舅受苦了。”

他搖了搖頭,“我的人生,生來是要受苦的,每一步都是溝坎……”說著忽然想起什麼來,垂眼打量這盒點心,笑著問,“裡頭不曾下藥吧?”

說起這個,呢喃立刻飛紅了臉,那日宴請他,他扔下一句莫名的話就匆匆走了,她一直沒鬨清究竟出了什麼事。後來被阿娘接回去,斷斷

續續從阿翁和阿娘的談話裡聽出了些端倪,原來大母為了成全她,動用了那樣的手段。

行徑雖不好,但呢喃並不怪她,畢竟大母是全心全意疼愛她的。現在小馮翊王提起,她隻好儘全力為大母周全,囁嚅道:“大母也是為我,才會出此下策的,求阿舅不要怪她。”

神域沒有應,隻是問:“你事先可知道這件事?”

呢喃忙搖頭,“我從來不知情。”

不知情的孩子,沒有必要被牽連。他垂下手,指尖微微一挑,“哢”地一聲合上了盒蓋,複對呢喃道:“你回去吧,這地方醃臢,不是你該來的。”

呢喃不死心,追問:“阿舅難道是記恨我,不想見到我嗎?若來的是向娘子,阿舅還會趕她回去嗎?”

說起向娘子,他的神色便起了微微的一點變化,“你見到她了嗎?她來過嗎?”

若是據實說,恐怕他更要念著那醫女了。呢喃心裡撕扯了良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不曾見過向娘子。你被圈禁,人家避之唯恐不及,哪裡還會到這驃騎航來。”

神域沒有再說話,負著手走到窗前看,外麵陰雨連綿,兩側廂房屋頂的灰瓦被澆淋得發亮,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仿佛一切都沒有希望。

半晌他才道:“陛下要嚴懲我,我前途渺茫。你是京中貴女,自會有遠大前程,重新找個好人家說合一門親事,不要再與我有牽扯了。”

呢喃眼裡蓄著淚,忍不住嗚咽,“阿舅,你一定會洗脫罪名的,我等著你出來。”

可她不敢再逗留了,害怕他把話說得更透徹,忙往外退了兩步道:“阿舅,你好好保重自己,阿翁與我舅舅正替你想辦法,他們一定能把你救出去的。”

她說罷,趕緊撐著傘疾步往門上去了,出門見了大長公主,一副愁腸百結的模樣,輕聲道:“大母,咱們回家吧。”

祖孫兩個坐進車輿內,大長公主問:“他與你說了什麼?”

呢喃低著頭道:“沒說什麼,隻是讓我快回去。”

可她是大長公主一手帶大的,有些什麼風吹草動,絕不能逃過她這大母的眼睛。終究是個心軟的孩子,兩邊都想周全,所以隻說沒什麼,以為誰都不會受傷害。

大長公主歎了口氣,垂袖拍了拍她的手,“你阿翁眼下正怨怪我呢,你今日先回郡公府吧,等過兩日再回東長乾。”

馬車直去了烏衣巷,呢喃不想與大母分開,但又不敢惹阿翁生氣,下了車,隻好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

大長公主在車輿內坐正了身子,吩咐外麵扶車的仆婦:“入夜前,往南尹橋向宅跑一趟,就說我抱恙,請向娘子替我看診。”

仆婦道是,先跟車回到東長乾,等到天色慢慢暗下來,這才讓人套車,趕往南尹橋巷。

彼時向宅的大門正要關閉,她嘴裡喊著稍待,快步到了廊下,堆著笑臉對門房道:“我是東長乾晉國大長公主府的,勞駕替我傳個話,我們大長公主身上不豫,請向娘子過府看診。”

房聽後蹙眉,想了個托詞道:“這麼晚了,又下著雨,我們大娘子自己也受了寒,恐怕不便出診。”

仆婦卻是再三相邀,“若是我有恙,絕不敢叨擾向娘子。可有恙的是大長公主,向娘子果真不願勉為其難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把身份地位搬出來,大有逼迫的意思。門房無奈,隻得讓她稍等,知會婆子進後院通傳。

正在收拾藥罐的南弦聞訊遲疑了下,這個時候讓她去大長公主府,好像不大對勁。她本想推辭的,但轉念再一想,人家若要算計你,有的是辦法。反正是禍躲不過,便讓婆子出去回話,自己準備一下便來。

門上的仆婦得了回應,掖著手站在廊下死等,外麵雨勢不減,風吹在身上寒浸浸地。她把卷起的袖口放下,整理之際聽見身後有人來了,忙回身看,見那女醫帶著婢女出來,趕緊上前行禮,笑著說:“我們府裡備了馬車,娘子坐我們的車就是了,回頭再送娘子回來。人也不必帶,娘子是給我們大長公主殿下看診,這樣府邸內宅,不是尋常婢女能進入的,還請娘子見諒。”

南弦無奈,隻得從橘井手裡接過了藥箱。剛要登車,錯眼見幾個身影一閃而過,心下納罕,卻也沒有細想。

馬車一路趕往東長乾,到了大長公主府門前,內宅的傅母迎出來,笑道:“向娘子總算來了,我們殿下等了好半晌,都等得著急了。”

南弦與她客套了兩句,跟著進了內院。內院上房裡,大長公主在燈火通明處坐著,那下垂的眼皮與微微耷拉的口角,像山野小廟裡的菩薩,透著莊嚴,也有壓製不住的詭譎氣息。

南弦斂神向她行禮,“聽聞殿下不豫,不知是哪裡不適,妾為殿下診個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