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不是覺得和淳於越待在一起不太舒服?”
“嗯,往日裡我從未覺得什麼,隻是自從跟著先生以後,便越發覺得哪裡不同了。”扶蘇以前覺得淳於越很關心自己,對自己儘師者之責。
“說白了,他想控製你。”尚謹知道扶蘇是逐漸察覺到了關鍵所在,也不與他拐彎抹角了。
“他想要你處處隨他的意,將你變成他的思想的附庸。”尚謹拿起一旁的一卷《禮記》,“附庸者,以國事附於大國,未能以其名通也。尚且幼小而未能獨立的事物,是最好掌控的。”
王離的表情都快失去控製了,這個博士膽子竟然這麼大?簡直豈有此理!
“雖說公子是君上的長子,可你年紀還小,他都七老八十了,自認為可以通過教導你來掌控你。他天天和你說要尊師重道,你一提出不同的看法他便將你的想法強行掰回他所謂的正道。”
尚謹覺得這就是妥妥的不要臉,淳於越一個四五十的人,明顯欺負小孩子思想還未成型,想在精神上控製扶蘇,他都覺得惡心。
“是啊,阿父不喜歡這些博士。”扶蘇一時間難以接受原來自己尊敬的師長對自己竟是打著這樣的主意,“若是我和這些博士一樣,恐怕……”
扶蘇不免思慮,若是他真的成了那樣,阿父會如何看他?他是否會辜負阿父的期望。
“公子,無論如何,你於君上,意義不同。”尚謹安慰道。
換作彆的公子,連當眾頂撞祖龍的機會都沒有。
“君上要公子不止學刑名之學,自然有自己的思量,可我大秦重法,若是公子被教化成那些博士那樣,且不說君上,大臣們恐怕也會對公子有所不滿……”
“君上並無王後,往後也未必會立王後。君上如今已有十三子,而公子是君上的長子,君上自然對公子寄予厚望,也傾注了最多的心血,朝臣們自然也知道。”
與其說是傾注了最多的心血,不如說是祖龍壓根沒把精力放在養孩子上,唯一稱得上看重和關懷的也就是扶蘇一個了。
他都想給祖龍遞一本如何培養繼承人的書。
尚謹沒再說什麼,一切儘在不言中。
“這個老匹夫!真該打!”王離義憤填膺,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群讓人討厭的家夥還打了這樣的主意。
扶蘇攥緊了手中的絲帛,還在消化這一切。
不出意外,扶蘇自然是未來最有可能繼承秦王或者說天子之位的那個人。
帝師是什麼地位?一個從小教導皇帝的帝師是什麼地位?如果這個皇帝對帝師信服無比,在多年的教導下已經習慣性的聽從帝師了呢?
其實他未必不明白為何李斯沒有選擇扶蘇,一朝天子一朝臣,權臣若是不能成為下一任皇帝的近臣,迎接權臣的自然是猜忌與死亡。
這樣的例子太多了,好比商君,秦孝公在的時候那是青山鬆柏,可秦惠文王一上位便對商鞅下手了。
秦惠文王重用張儀,以橫破縱,可秦武王繼位後張儀失去寵信,也隻能出逃魏國。
張儀好歹還有魏國兜底,後來大秦當時可是統一了天下,李斯哪有可以去的地方呢?
因此權臣極有可能將繼承人殺死,換一個自己人或者好掌控的上去。
或許李斯和趙高都是這麼想的。
可李斯選錯了人,與趙高合謀是他這輩子做的最蠢的事。
但願這一次,李斯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至於淳於越,一個開曆史倒車的人,他一點都不喜歡。
淳於越不喜秦國重法,甚至還想恢複分封製,可祖龍怎麼可能聽他的?養著一群博士也不會重用的。
他把主意打到了扶蘇這個最有可能繼承王位的人身上,假使扶蘇受儒家思想浸染過深,成為秦王後自然會將治國方略改成淳於越想要的那樣。
不得不說,這個主意打得很好,若是沒有趙高胡亥,長此以往,說不定淳於越就實現了他的大誌。
可惜如今尚謹來了,他可是天天關心扶蘇上午學了什麼,絕不給淳於越洗腦的機會。
其實尚謹從未直接表達對淳於越言語的不滿,隻是在扶蘇講述所學時加以疑問,扶蘇聰慧,自然會反思,也便會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扶蘇不是任何人的傀儡,他會獨立的思考。
尚謹又提起韓非,他實在覺得韓非是個好老師:“或許也有先生的緣由,先生從不會因為你與他有分歧便如何,他不需要你完全認同他,因為他有一個真正想要輔佐的人,能夠實現他天下統一的宏願。”
隻要祖龍欣賞其才乾加以重用,韓非便已尋到知己。至於未來的君王是否視他為近臣,韓非並未和李斯一樣想這麼多。
尚謹慨歎道:“其實刑名之學的大家,他們都明白,推行重法,本就是得罪人的,想要得一個善終,哪有那麼容易?”
最初推行法家學說並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的,沒幾個有好下場。
“若說有,便是管子了,我真的很敬佩他,不過這話要是和淳於越說,他是不是又該氣了?”
他如今還記得高考有一年的作文還提到了管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