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 你是不是……對誰都是養孩子的心態啊?”扶蘇猶豫地詢問。
說實話這話有些不敬,畢竟剛才尚謹還送了好幾個長輩泥泥狗。
“啊?有嗎?”尚謹一愣,他有這麼飽含父愛嘛?
“我隻是覺得, 這是對童年的一種補償吧。”他捧著泥泥狗,清冽的眼眸中儘是追憶,“人總是會追逐自己曾經沒能得到的東西。或許多年之後, 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已經嗤之以鼻了, 我卻還是覺得擁有這些更好。”
“公子以前玩過泥泥狗嗎?”尚謹告訴扶蘇這個泥偶的精妙之處, “泥泥狗上麵是有小孔的!可以吹出聲音!”
尚謹手上的這個泥泥狗,小孔在尾巴上,他湊近輕吹,悠遠明亮的聲音響起, 仿佛在訴說遠古的神話。
“是不是很好玩?你們也試試!”
扶蘇看著眼中張牙舞爪的泥泥狗,嘗試著貼近。不同於學習的那些樂器,當單調悠揚的聲音在耳邊回旋,帶來的是簡單純粹的快樂。
王離玩得更歡,就差吹個曲調出來了。
「我就說吧,可能對於小孩子來說有些幼稚, 但對於大孩子來說剛剛好。」
【你不會想讓秦始皇玩這個玩具吧?】
「他本來就是鮮活複雜的人,怎麼還不興人家玩下玩具啊?而且祖龍明明很喜歡兵馬俑好不好, 萬一覺得這個挺有趣的呢?」
[蕭落:扶蘇吹泥泥狗好乖啊啊啊啊啊啊!]
[水月吟:壞了,我已經開始想象政哥吹這個了。]
[笑笑:手辦狂魔的玩具?]
[水墨翎:好的,我們一起想。]
*
扶蘇把泥泥狗放在袖中, 去了嬴政屋裡。
“方才就聽你在吹什麼?”嬴政摩挲著手中的泥偶, 其實他都聽到了。
扶蘇就住在隔壁,他們三個的聲音自然也傳過來了。
“阿父,是這個。”扶蘇拿出自己的那個泥偶。
“尚謹送的泥泥狗?”
“嗯。”
“這東西還能吹出聲音?”
“嗯, 我的這個在口上,阿父的這個……”扶蘇試圖看出來,卻不想嬴政將泥偶遞給了他,他驚訝地接過,“在腹部。”
嬴政朝著扶蘇伸出手,扶蘇將泥泥狗放在嬴政手心裡。
扶蘇也沒想到,嬴政真的會去吹泥泥狗,一時間讓他呆在原地。
大約沒人能想到一向冷峻高傲的君王會願意陪著兒子去把玩民間孩童的玩具。
他吹呼或是簫,倒不是很難想象,可將彩繪的泥偶貼於唇邊,說是曠世奇景都不為過。
尚謹和王離在扶蘇房中待了一會兒,聽到了隔壁傳來的泥偶聲。
“謹真是煞費苦心啊。”王離自然也看出來尚謹試圖讓公子和君上更親近些。
“我要是跑去跟阿父說玩泥偶,估計要被他趕去習武。沒想到君上會喜歡這個?”
尚謹將泥泥狗收進袖中,微微搖頭:“也不一定是喜歡吧,誰知道君上在想什麼呢?”
*
公元前226年。
如今隻剩下三國,齊魏韓。
魏韓已然不成威脅,秦國將目光投向了齊國。
其實齊國也沒什麼威脅,畢竟齊國一直以來都被忽悠瘸了。
依舊是秦國最常用的套路——重金賄賂重臣。
齊襄王田法章是齊國最後一任還算有作為的君王,複立稷下學宮,收回了齊國失地,然而最終齊國還是逐漸被周邊國家侵犯。
四十年前,齊襄王死後,他的兒子田建成為了新王,暫由太後君王後輔政。君王後逝世後,君王後的族弟後勝執政,外戚的影響在這時已經顯現了。
後勝出了名的貪財,身為宰相可謂是毫無底線。齊國的強盛?那是什麼東西?隻要後勝自己有錢就好。
秦國時常派人送重金給他,他的門客仆從也經常收受秦國的賄賂。
奸佞當道,身為齊王的田建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他聽了這些“輔政大臣”的建議,多年來從未出手援助其他其他諸侯國,袖手旁觀秦國攻打他國也不加強自己的軍隊。
總結便是,靠著祖上留下的家底撐著大國的場麵,反正齊國離秦國遠,也不容易被秦國打,加上秦國也知道齊國不足為懼,自然這些年也沒對齊國如何,相安無事許多年。
尚謹倒是能理解顏聚為什麼離開齊國前往趙國,這樣的君臣,實在不適合想要建功立業的將領。
如今楚國被滅,田建終於感受到了威脅,開始集結軍隊,以防秦國到來。
嬴政哪裡會給他們壯大的機會,下令王賁領四十萬大軍開赴齊國,一舉將齊國拿下。
尚翟攥著手中的酒器問:“謹,這回你可要去?”
“齊國?”尚謹打量著叔父的神色。
“替叔父去看看臨淄吧,看看齊王宮,看看如今的齊王。”尚翟似是歎息,似是懷念,似是快意。
“謹明白了,謹遵叔父之願。”
他以為百年過去,他們早已放下了,卻忘了他放下是因為他從來就沒拿起來過。
大約叔父自小受到的教育,總會提起薑姓齊國往昔六百餘年的大國輝煌。即使叔父也沒什麼複國的欲望,卻也想看田齊自取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