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宮。
累成小山的奏章之中, 尚謹的總是最顯眼的那個,原因無他,用的紙格外不同。
即使到了齊郡, 他也沒把造紙這項大事給丟了, 基本每過一段時間上書用的紙都有所不同。
這幾乎快成了嬴政與他之間的默契,這些紙不管好不好, 都代表了齊地造紙的進度。
“齊郡如何?”
“他已經控製住蝗災了。”
“除蝗議。”
紙上字字句句,仿佛尚謹就在眼前,正襟危坐,敘述如何除蝗。
「澇旱風寒,蟲病草,此七災, 農之大害也。」
「蝗蟲過境,千裡間草木皆失。今齊郡蟲害,臣與諸官吏已有除蝗之思……」
在尚謹眼中,蝗蟲甚至比旱澇災害更可怕。
不過不同的是,旱澇這種天災要防範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諸如修渠排水等等, 何況如果嚴重到一定地步, 很難乾涉。
相比之下, 蝗災可以事先做的事是很多的。
但是澇災旱災有時候還可以自救,好比遇到不嚴重的旱災,可以憑人力運水鑿井。
但是蝗蟲一旦泛濫, 僅憑個人的力量很難抵禦, 非得眾人同心協力不可。
官府的力量從來都是不可或缺的,要是像前些年東海郡那樣,怕是整個齊郡的莊稼都要被吃光了。
除蝗最緊要的是破除迷信, 尤其是齊地,明明蝗災嚴重,可百姓都把蝗蟲當神蟲了,彆說滅蝗,那是恨不得供起來。很多人就眼睜睜看著蝗蟲吃莊稼。
所以他才建議嬴政讓官吏們在勸課農桑之時要去除百姓對蝗蟲那些奇奇怪怪的印象。
最好的是直接發除蝗詔,不過這個他沒在議中說,祖龍要是明白,自己就會發的。
想要提前防範,從卵的階段就開始無疑是最好的。
除去老辦法和生物防治,他提出每年都尋找易生蝗蟲的地方,將蝗蟲的卵或是幼蟲殺死。
尚謹翻閱了曆來的記錄,蝗災這種災害都是記錄在冊的,果然還是夏秋最多。
這時候大都是在收成,最怕災害。
他還在紙上畫了蝗蟲的卵,幼蟲和成蟲的模樣,寫下了關於蝗蟲生長環境的觀測。
齊地有黃河流經,每年汛期必然有土地被淹沒,但是隨著氣溫升高又會很快乾涸,類似於涸澤,這樣的地方似乎蝗蟲總是更多一些。
而比起南方北方,中部則更多見蝗災一些,黃河下遊尤甚。
可以尋找蝗蟲產卵的地方,直接把土給掘開,把卵燒死,但是有誤傷其他益蟲蟲卵的風險。
這一方法並不一定好用,畢竟並不算好找,不過一旦摧毀非常有效。
如果可以的話,設立專門的官吏領導此事倒是不錯。
也可以仿照此次捉蝗蟲,鼓勵百姓去捉幼蟲。
要想更好找蝗蟲卵,他還需要繼續觀察,一年的時間不足以印證所有事情。
再就是各類老方法,以及他在這回蝗災裡用過的法子。
而他提出的最適合大秦特色的建議,自然是關於立法。
不論是捕殺成蟲還是鑽倔蟲卵幼蟲,都可能造成黔首的田地被破壞,這種情況可以適當加以補償。
要是受損的是大地主或者官吏,那麼這個補償自然該有個上限。
謊報騙官府的更要嚴懲。
而蝗蟲初生之時,若有人隱瞞不報,不及時捕殺,這便是違法。若是黔首上報而官吏不管、不及時采取措施或是沒除儘卻說除儘了,按秦律為失職。
諸如此類,嬴政看了覺得這罪還能定的更重些,如果有相應的官吏還是發生了蝗災,就該把官吏也處置了,家產什麼的也可以沒收。
總之,完善律法這一點,大秦非常擅長,如果嬴政想的話,韓非他們很快就能製定好。
至於吃蝗蟲,這個還真不好弄,蝗災時肯定不能吃的,而且很多人都接受不了吃蟲子,總不能強迫彆人吃,頂多號召一下。
飼養鴨子來吃蝗蟲是很不錯的選擇,但不是每個地方都適合養鴨子。
捕捉的蝗蟲可以用來飼養豬,豬吃了長得飛快,但是肯定不能指望豬自己去捉。
尚謹順便把如何讓豬肉更好吃寫了進來,嬴政看了這個方法,將信將疑。
除了滅蝗,讓農作物的生長成熟期避開蝗蟲也是一種方法,不過這個方法不是哪都能用的,尚謹以齊郡為例說明此法,而具體各地的實施就要看各地的實際情況了。
而且大秦的作物種類並不算多,也不好像後世那樣讓農民種那些蝗蟲不喜歡的農作物。
韓非也看完了,頻頻點頭,條理邏輯都很清晰,說的也都是實事。
嬴政即刻吩咐韓非負責此事,這些事情宜早不宜晚。
他越來越期待下一次巡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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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