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私下敲打了自己女兒幾句,無論如何,衛子夫懷的是她的重孫,也是劉徹的第一個孩子,她不希望出差錯。
她原先不是沒懷疑過是劉徹的問題,這回一看,恐怕還是皇後的身體有問題,不然不至於這麼多年沒有動靜。
這個時代對於近親結婚的害處並沒有概念,即使不許堂兄弟姐妹成親也是因為倫理。
而女兒把手插到建章營,也不是明智之舉。
衛子夫聽聞弟弟出事,心裡便難受起來,還好沒把弟弟害死,不然她怕是得活在愧疚之中了。
衛媼進宮來陪她,她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母親,我常常做夢,夢見眼前一片迷霧……”
衛子夫靠在母親懷中,衛媼輕輕拍著女兒,靜靜聽她訴說。
“我不知道往哪去才好……”
“後來,母親,阿兄阿姊,還有弟弟們都過來了,那片霧就散了。”
“霞光萬丈,很美。”
“隻要有你們在,我就知道路在哪。”
衛媼卻搖搖頭:“可即使我們都不在了,子夫也還有自己的路。”
雖然不願意咒自己家,但是這世間確實諸多意外,她也不能保證自己能陪女兒多長時日。
“是這樣嗎?”衛子夫本也不是這麼敏感的性格,最近卻多愁善感起來,“我這幾個月總是多思,太醫說我有孕,該放寬心,可我總是擔心,如今見到母親,我才能放心些。”
“陛下對我們頗為眷顧。”衛媼還是頭一次見到那麼多錢,而且陛下對衛長君和衛青也很好。
如今入宮來,見女兒也好,她也放心了。
“嗯,我聽說陛下很看重青,這是好事。”
衛媼摸了摸衛子夫的臉頰,歎氣道:“你呀,就安安樂樂地養著,我瞧你臉都瘦了。”
“最近吃不下東西,想吃母親做的湯餅。”衛子夫順勢撒起嬌來,說到底她如今不過十六,總是期盼母親能待在身旁。
“哎……”衛媼倒是想給衛子夫做,隻是宮裡不太方便。
“隻是見著母親,我能多吃一碗飯。”
“原來我是山裡紅啊?”衛媼被逗的笑個不停,以酸甜開胃的山楂自比。
“小時候摘過,還真有點想吃,可是太醫不讓吃這個不讓吃那個的,更彆說山裡紅了。”
這個也是對胎兒不好,那個也是對胎兒不好,她隻能聽從。
提起太醫,衛媼擔心起另一件事情:“宮裡的太醫,信得過嗎?”
倒不是擔心太醫的水平,隻是兒子在建章營都能被騙出去,想那些人有多囂張,她實在不能不擔心。
“陛下與太皇太後都對我頗為照拂,應當不會出事。”
“若是伯瑩和義妁可以來便好了。”衛媼最信得過這兩人,人品好,醫術也好,知根知底的,可比太醫讓人放心。
乍一提起這名,衛子夫還有點懵,以前沒怎麼聽說過啊?
“義妁?”
“就是伯瑩收留的那個女子,聽伯瑩說義妁的醫術極好,用不了多久便要超過她了。”衛媼不得不感歎,尚伯瑩身邊那幾個人都稱得上天才,實在讓人羨慕。
她還不知道,她身邊同樣有天才。
“真厲害啊!”衛子夫打心眼裡欽佩這樣的女子。
“我再跟你說幾樣你外甥的糗事。”衛媼有了外孫,總忍不住分享霍去病的“趣事”。
“好啊!我都好久沒見他了,是不是白白胖胖了很多?”
“我想求陛下讓我見見阿姊,可又擔心惹他煩心。”
*
霍去病渾然不知他終於要擺脫“大郎”這兩個字了。
他將近一歲,已經能站穩了,倔強得很,偏偏要掙開舅舅的懷抱往尚謹那邊走。
跌跌撞撞地看得尚謹心驚肉跳的,而衛長君已經做好隨時充當肉墊的準備了。
“這麼怕啊?你小時候十個月就會走了。”尚伯瑩在一旁看著他緊張的樣子直笑。
“這麼早?”衛少兒驚訝地問。
“小謹小時候不會爬,怎麼教都學不會,老早就學走路了,現在都還不會爬呢。”尚伯瑩還有些懷念。
“不會爬哈哈哈哈!哈哈哈……”衛長君笑得差點沒嗆住,直到看見尚謹的表情,他默默止住了笑聲,小聲問,“你怎麼了?”
尚謹目不轉睛地盯著尚伯瑩,喃喃道:“媽媽……”
“嗯?”尚伯瑩下意識有回應了一聲。
衛長君突然聽到這兩個字,還未知其意,好奇地問:“啥媽媽?你們那這麼喊母親?完全沒聽說過啊?”
“沒什麼。”他隻是搖搖頭,掩飾了一切。
他低頭和霍去病玩了起來,不敢繼續盯著尚伯瑩看,怕自己忍不住追問。
他不知道追問到的結果會是什麼,少見的膽怯了。
他估摸著也快到霍去病擁有自己的名的時候了,終於不用覺得彆扭了。
*
劉徹這幾日不太舒服,許是天冷凍著了,總是止不住的咳嗽打噴嚏。
今日衛子夫的阿姊要來,他的病不至於一臥不起,乾脆陪在衛子夫身邊。
衛少兒見皇帝在一旁,連說話的聲音都放小了。
她懷裡抱著霍去病,是哄睡之後才來的,免得帶來以後哭鬨,冒犯了陛下。
誰知霍去病不知怎麼的突然哇哇大哭起來,把在場眾人都嚇了一跳。
衛少兒試圖安撫霍去病,可怎麼都止不住。
隻是誰都沒想到,霍去病這一嗓子像是有什麼法力一般,原本還覺得難受的劉徹突然跟個沒事人一樣,覺得通體舒泰。
太醫被召過來時,還有些緊張,生怕是出了什麼事情,結果劉徹現在看著可精神多了。
太醫細細診斷過後才說:“陛下確實大有好轉。”
劉徹頓時喜笑顏開,問道:“這孩子叫什麼?”
手上順帶就把霍去病接過去抱著,他抱孩子的動作還不太熟練,略有些僵硬。
霍去病歪著頭看他,沒一會兒就笑起來,白白淨淨、粉雕玉琢的看著就可愛,他是越看越喜歡。
聽說小孩子小時候都長得醜,他的孩子生下來要是有這一半好看他都得笑醒了。
“回陛下,尚未取名。”
“我本身體不適,這孩子啼哭一聲,驚了我一身汗,倒讓這病霍然而去,我為他取一名,‘去病’如何?”
衛少兒聽了大喜過望,趕緊謝恩,這對於她們來說,是莫大的恩賜。
“霍去病。”
也不知霍去病知不知道這是在喊他,隻是笑得更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