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我們不在這府裡住著,我不把這管家的權利握在手裡,難不成咱們都搬到那府裡住,把這榮國府都讓出去不成?”
賈璉被鳳姐兒一通搶白,怒氣不及成型,便消散去,笑道:“我哪裡說什麼了?”
賈蕎道:“母親息怒,依兒子的意思,這府裡咱們當然得住著,一則咱們正經該住,二則,也是替祖父儘孝,隻是……”
“隻是什麼?”
賈蕎道:“隻是兒子心疼母親。”
這話聽得鳳姐兒眼眶微酸,笑道:“你母親還不過二十歲,年輕著呢。”
賈蕎搖頭歎道:“母親說是管家,可事事件件都要向叔祖母請示,做得好了,是母親應當的,是叔祖母調教得好;做得不好了,就都是母親的錯,為了管好這個家,母親耗了多少心血,外頭又擔了多少罵名?”
“隻這還不算。”
“府裡進的少出的多,又樣樣都要尊榮體麵,母親為了維持這些,自個兒的嫁妝都填進去不少,外頭還疑母親把府裡的銀子搬回娘家去了。”
“兒子心疼母親。”
這話說得鳳姐兒心裡酸軟,連賈璉都瞧著鳳姐兒軟了肝腸。
“那依你的主意?”賈璉看著兒子問道。
賈蕎道:“我的想頭是,今冬裡,母親就推說身子不適,把這管家的權利推出去。”
賈璉看向鳳姐兒。
鳳姐兒心中卻不願意,雖然兒子說的很是,但她私心裡還是舍不得管家的這份風光體麵,以及公中的銀子確實出多進少,但她可沒動自己的嫁妝,她將公中的銀子放出去,一年倒能生出不少銀子來。
鳳姐兒道:“推出去,這府裡往後,你父親和你……”
“母親,”賈蕎道:“爵位可不是內宅裡頭能定下來的,前程要到外頭去掙。”
鳳姐兒還是不大願意。
賈蕎又道:“再有,母親管家的能耐,滿府裡頭誰人不知?他們都知道,還是罵母親太過嚴厲苛責,上頭又不體恤,等換了人,這上頭的下頭的才好覺出來不同不是?”
“往後,母親想要收回來,也容易。”
鳳姐兒被賈蕎說得有兩分動搖,隻比一比還是成的。
外頭,平兒揚聲道:“奶奶,該到太太那裡回話了。”
這聲催促又應了賈蕎說,她事事件件都要向王夫人請示的話。
鳳姐兒肅著臉起身。
賈蕎向賈璉告退,又對鳳姐兒道:“兒子送母親出去。”
“哪裡要你送我?”鳳姐兒正要打發賈蕎去睡,賈蕎悄悄捏了捏鳳姐兒的手心。
鳳姐兒當即改了說詞,“送到院門口,就是你的孝心了,天晚了,仔細吹了風。”
平兒和李媽進來為兩人穿好鬥篷。
鳳姐兒親自抱著賈蕎走到院門口。
賈蕎窩在鳳姐兒懷裡,小小軟軟的一團。
貼在鳳姐兒的耳邊低聲道:“母親,兒子還小,請母親千萬為兒子保重己身。”
又一句,更是低到幾不可聞,“兒子隻有您一個母親。”
前頭的話隻是酸軟,隻這一句,真真是說得鳳姐兒心都要碎了。
鳳姐兒將兒子交到李媽懷中,摸了摸兒子粉白的臉頰。
她的兒子這樣聰慧,又是府裡正統的嫡曾孫,這爵位和這榮國府都該是她兒子的。
目送鳳姐兒的身影走遠,賈蕎回頭,李媽的麵皮肉眼可見的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