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翠曼的眼皮子直跳。
但很快,她在心底笑話自己大驚小怪。
營長要娶媳婦,自己不能來,找一個年輕的勤務兵來跑一趟腿,也是正常的。
常芳澤被俞翠曼氣得夠嗆,不管說什麼,人家都不信,急著推翻。
此時門外傳來老門衛的聲音,情感上自然希望未來女婿能出麵一趟,好打消大院裡的閒言碎語,可理智上也清楚,對方是軍人,沒有什麼比組織上的命令更加重要。是他們寧家為了下鄉的事,著急地立馬送走閨女,無論如何,這事怪不到江珩的頭上。
常芳澤想起愛人提過,明天一早寧蕎出發,江珩來不了,會請下屬幫忙跑一趟,一起將她接到海島。
逆著光,她看不清人,隻問道:“是清安軍區的軍人同誌吧?”
“是,您好。”
常芳澤幾乎可以確定對方就是江珩派來的下屬,笑著上前:“勞煩你特地來一趟,趕緊進來坐。”
到底來的是軍人同誌,在場的嬸子們不自覺站直,也不再叨叨了。
而俞翠曼,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落回去,還在心底笑自己沒見過世麵。上了年紀的軍官派個小兵來接寧蕎,她倒是大驚小怪的。
江珩往前走了一步。
“路上辛苦了吧?”常芳澤話還沒說完,就看真切對方,整個人僵了一下。
麵前男人身材高大,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非常英俊,眉眼之間透著淩厲。
她見過江老爺子家大孫子兒時的模樣。
十多歲的小少年稚氣未脫,但五官差不多長開了,再加上這幾天陪閨女一起看他當年的照片加深了印象,常芳澤定睛一看,就確定對方是江珩。
“阿姨。”江珩喊道。
大概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常芳澤瞬間笑容滿麵地應了一聲:“欸!”
“一路上是不是很累?趕緊進來。”常芳澤招招手。
江珩抬眼看著她,神色微頓。
初次見麵,卻是一股沒來由的親近感。
“不累。”江珩笑了一下,坐在沙發上。
常芳澤第一次見未來女婿,巴不得立馬去喊丈夫趕緊回家,眼皮子一抬,見以俞翠曼為首的一群嬸子們還巴巴地站著。
“這是?”一個嬸子問。
俞翠曼笑道:“芳澤,這是營長的下屬吧?他們營長不親自來?”
大家夥兒覺得不對勁。
要是下屬,常芳澤能這麼喜氣洋洋的?
這次並不是臨時出任務,目的地是安城的鄰市,江珩向領導申請,提前一天出發,特地來安城一趟。既是因為讓小姑娘獨自前往海島,他認為不合適,還是得儘該有的禮數,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心底總有隱隱的念頭,他想見寧蕎一麵,或許隻要見到她,一切疑慮都將迎刃而解。
對方話裡話外帶著嘲弄。
江珩抬眸,冷淡道:“你哪位?”
隻消一眼,讓俞翠曼將都到了嘴邊的陰陽怪氣生生吞回去,目光躲閃。
這小兵看起來不好惹。
這一刻,常芳澤終於有底氣懟回去了。
她笑出聲:“什麼屬下啊,他是——”
“江營長!江營長,您在嗎?”
一個小青年跑過來,在寧家大門的門檻外左右張望。
他剛從供銷社來,手中拎著四合禮,四代表著四季,有圓滿的意蘊,是如今這個年代走親訪友最高規格的禮品。
所有嬸子看得一臉震驚,俞翠曼也愣住了。
敢情這男人真是營長本人,現在“蹬蹬蹬”跑來的才是屬下。
小青年說:“還有您從西城帶來的其他禮品,在軍車上,我這就去拿。”
“你們還開車來的?”常芳澤詫異道。
“安城軍區的領導從前和江營長是舊識,聽說江營長到了,就非要派同誌來接。”小青年笑道。
俞翠曼的脊背更僵了。
什麼大人物,隻是來拜訪嶽父嶽母而已,還驚動本地軍區的領導,特地派車接送……
很會來事兒的小青年繼續說道:“阿姨您好,我是731團的勤務兵,您喊我小梁就好。”
江珩將四盒禮接過,擺在桌上,對常芳澤說道:“抱歉阿姨,來得比較倉促。”
“來就來了,還帶什麼東西。”常芳澤笑得合不攏嘴,他們家什麼都不缺,可未來女婿有心,也給足了禮數,這意義就不同了。
幾個嬸子們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位體麵的江營長看。
難道前兩天老周家媳婦說的是真的?送的還是四盒禮,聽說車上還有其他禮品,大方著呢。
“這是蕎蕎的對象吧?”有人說道,“真是年輕有為!江營長多大歲數了?”
這人就客氣多了。
出於禮貌,江珩說:“二十四。”
壓根就不是俞翠曼說的那種上年紀還娶不著媳婦的老光棍!
再一看江營長的好模樣,雖然寧蕎還沒站在他身旁,可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倆人登對極了。
也難怪寧家人看不上廠長家兒子,有什麼可比性嗎?
小梁是團裡最機靈的小兵,一開口滔滔不絕的,說是這回跟著江營長出任務來,江營長特地在安城就下了火車,為的就是拜訪長輩。
這番話對常芳澤來說太受用了,看著俞翠曼青一陣白一陣的老臉,她就覺得解氣。
再一看未來女婿,他格外沉穩,雖話不多,可長輩和他說話,十分謙遜有禮。
常芳澤簡直是滿意得不得了,端了茶水又端點心,一個勁讓江珩趕緊吃、趕緊喝。
幾個嬸子此時回過神,知道他們有話要說,也就不打擾了。
隻是往外走時,議論的話就沒停過。
“這麼忙,還抽空跑來,江營長對這婚事真上心。”
“寧家就是疼閨女,哪兒找來的這麼個好對象?”
她們還想說,廠長夫人還自誇兒子是寧家小姑娘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呢,多大的臉。
隻不過這話不好說,讓本就小心眼的俞翠曼記恨上怎麼辦?隻能在心底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