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在荷見聲明了自己的國籍並非日本之後終於回到了正常的軌跡上——
勘驗現場痕跡,確認死者死亡時間,排查死者的人際關係,以及確認嫌疑人們的不在場證明。
當然,聲稱自己“失去了時間”的荷見是肯定沒有不在場證明的。而三選一剩下的兩位,他們的不在場證明也不怎麼牢靠。
嫌疑人a,小山田尚紀,死者木南美紗的高中以及大學同學,兩人關係似乎很好,會同時出現在這家旅館是死者邀請。推斷死亡時間時自稱正在房間裡和男朋友互發簡訊聊天。
嫌疑人b,誌田原桂,死者的前下屬,在三個月之前從公司離職,原因似乎是和死者關係不睦,會在這家旅館是因為和店主認識,是死者加上嫌疑人中來這家旅店最頻繁的人。推定死亡時間時自稱正在洗澡。
a和b的所謂不在場證明,都是一些可以輕易偽造的內容,而由於案發時間在深夜,自然也不會有人證。順帶一提,排除其他旅客以及旅店員工的理由正是其餘人都不是單人住宿。
嫌疑人c,也就是荷見,與a、b以及死者都完全不認識,但既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旅館,也不知道自己在推定死亡時間時在做什麼。
眾人稍微仔細調查現場之後,倒是很快找到了一些減輕荷見嫌疑的證據——
雖然凶器壽司刀被荷見撞歪了,但畢竟快速地刺和緩慢地割造成的傷口形狀是不同的,而通過檢查推定第一次造成的傷口的創腔,能夠發現凶手應該是右利手,而且身高較矮,而荷見至少表現得是個左利手,同時身高是三個嫌疑人中最高的。
另外一點同樣由凶器引申。在壽司刀的刀柄上沒有發現任何人的指紋,而身上,手上都是血的荷見如果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是在殺完人之後先把指紋擦掉,再在手上沾上血,這樣就顯得非常多此一舉。
不過這兩個疑點,倒也不是不能通過反向思維偽造,至少荷見本人在看著大小兩個偵探分析現場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可以做到——他其實是雙利手,隻是因為作為左撇子在這個世界當個嫌疑人好像很有意思才按下不說。
“那個,大哥哥,你能重新說一遍你在倉庫裡醒來的時候都做了什麼嗎?當然,是毛利叔叔讓我問的。”江戶川柯南悄悄地走過來,拉了拉荷見沒沾血的一側衣角,輕聲問道。
荷見看著眼前正在裝乖的小偵探,心裡多少有些激動。
——一個黑發藍眼,正義感極強,而且永不放棄的偵探。
這可太親切了。荷見甚至有點想要個簽名,看了超過8年柯南的他今年也才16歲而已。
他蹲下來讓自己和江戶川柯南的視線齊平,然後輕輕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
“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好像身下有一長條東西,胸口附近還壓著硬物,但周圍很黑,我摸索著爬起來之後,才意識到好像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然後靠著倉庫門上方那扇小窗透進來的一點微光找到門,走了出去,在月光下看到了自己身上都是血,就嚇得躲在走廊儘頭那裡。”
“大哥哥之後一直躲在那裡嗎?”
“嗯。毛利小姐尖叫的時候其實……我是看著她走過去的。”荷見擺出了自己從布魯斯那裡學來的‘究極無辜’表情。
“那大哥哥為什麼不在倉庫裡用手機照明呢?”柯南提出了一個疑點。
“我的手機放在內袋裡,那個時候太害怕,一下子沒有想起來。”明明是很無賴的話,但荷見卻能說得很誠懇,甚至讓人忍不住想安慰一下他。
柯南沒再接著問下去,因為按照荷見之前給出的證詞確實沒什麼可問的。
門鎖是荷見敬人的另一個人格破壞的,而現在這個人格醒來後的時間應該大約在死者死亡一個小時之後。
姑且按照這都是實話來考慮,那麼在荷見進入倉庫之前,門鎖著,木南美紗已經死亡,也就是說這本來是個密室殺人案件——
過去作為工藤新一,現在作為江戶川柯南偵破了這麼多案件,他很清楚在這個國家熟人作案的概率要高得多,而隨意殺掉陌生人的連環殺手則一般不會留在現場。
也就是說,這個全身上下都很可疑的荷見敬人,實際上才是三個嫌疑人中真凶概率最低的那一個。
偵探暫時擱置了對荷見敬人此刻不在現場的另一個人格的好奇,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案件上去。
從血跡來看,這個倉庫如無意外應當就是第一現場。
通常來說木南美紗作為一個旅客不太可能會自己跑到倉庫裡去,但死者身旁的血泊裡躺著這個倉庫的鑰匙——唯二的鑰匙中原本放在櫃台裡的一把,另一把是老板隨身攜帶。
因為沒有監控,所有人都有可能把那把鑰匙偷偷拿走,無疑是作為旅店常客的那幾位更可能知道鑰匙的位置。
假定真凶讓死者去倉庫裡等她,然後用一把壽司刀把死者一下刺死……
傷口是正麵,壽司刀又很長,不太可能完全藏起來。
而且死者身上好像沒有約束傷,也沒有抵抗傷,那麼凶手大概是在黑暗中一擊偷襲得手——還是說凶手事先用藥劑使死者昏迷了?
不,從創腔的斜率來看,死者還是站著中刀的可能性更大,應該是偷襲得手。
由於凶器被留在死者身上,又是狹長型的無槽刀具,凶手身上甚至有可能沒有沾上什麼血跡。
到這一步,完全是乾脆利落的謀殺,這樣就奇怪了。
為什麼凶手會……
“為什麼凶手會要把現場布置成密室,小弟弟,你是在想這個嗎?”
清亮的聲音在柯南耳畔響起,一下子差點嚇得沉迷於推理的柯南跳起來。
——荷見敬人正抿著嘴唇看著他。
“哈哈哈,大哥哥你在說什麼呢?”柯南有些緊張地開口道。
荷見彎了彎嘴角,回道“因為柯南君你一直盯著門口看,還喃喃‘為什麼’嘛,而且,這一點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他說到最後一句時聲音輕了很多。
“為什麼?”柯南下意識地追問。
“門鎖破壞的情況怎麼看都是從外麵強行掰斷,所以我才覺得另一個我是強行破門進去的,可是這個案子,我完全想不出來一定要完成密室的必要——那隻會增加在布置和離開時被路過的人注意的可能,不是嗎?”荷見扭攪著手指,小聲說道,“會不會其實這裡不是密室,隻是我碰巧把門鎖擰壞了?”
這個可能性柯南也想過。但還是那句話,考慮荷見敬人不是凶手的情況,對方根本沒有故意損壞現場的動機,也沒必要無緣無故地把沒鎖的門鎖破壞;而如果荷見真的是凶手,他一身血跡地留在這裡也很不知所謂。
不過,眼前這家夥,似乎很不簡單,雖然自稱被滿身血嚇得躲了起來,但推理能力卻不弱。
今天還是再謹慎一點好了。
這麼想著,柯南像一個真正的小學生一樣朝著荷見揮了揮手,溜到倉庫外去——反正除了門上麵的小窗之外,倉庫內的現場他都已經調查完了。
‘誒呀,不該急著說話的。’荷見有些遺憾地在腦海裡感慨道。
作為嫌疑人不能亂跑,看不到柯南君在彆的地方進行調查的身姿真是可惜。
宿主,你是已經確認真凶是誰了嗎?
033有些好奇地發問,主要是在另外兩位嫌疑人陳述情況的時候,荷見全程都保持著一種淡淡的微笑——一種從033在上個世界的經驗來看是嘲諷意味的微笑。
‘我知道啊。這個案子又沒什麼手法可言,密室是多半是靠著某種絲線的活結勾著小窗的插銷完成的,鑰匙能落到那麼遠的地方大概是用橡皮圈彈射,殺人的部分則靠著停電一刀了結。我又不用按照推理番盤邏輯和動機的模式,直接靠微表情解讀以及物證分析會快很多。’
荷見的一串話讓033頓住了。
過了幾秒,它才接口。
宿主,難道凶手身上有什麼留下來的證據嗎?
‘我能聞到她身上的血味分布,雖然比較微小,但凶手身上還是濺到了血跡的。’荷見用一句話終結了案件。
顯然,這裡的比較微小,就是正常人無法直接分辨的程度。
但對混了一半黑暗生物血統的荷見來說,對方身上的血液味道非常明顯,雖然大概換掉了衣服,也清洗了雙手,但頭發上還有——特定的位置足以確認凶手。
更不用說他能聽清心跳變化,觀察到最細微的臉部肌肉牽拉了。
荷見此刻還沒完全明白的,的確就隻剩下剛才對著柯南說出口的部分,即為什麼現場會是密室——他對凶手的動機不感興趣,而且也缺乏足夠的前置信息來做推斷。
不過,荷見很確信,早就來到這家旅館,而且還和剩下兩個嫌疑人以及死者都接觸過的柯南一定擁有足夠的信息完成推理。
在這個案子上,要不要先劃劃水,享受一下被柯南君洗刷冤屈的待遇呢?
旅店的分控電閘前。
由於本案是發生在深夜,期間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停電的沒有人能說得清,甚至連電閘是自然地跳掉了還是人為導致都還不能確認,所以還是有幾個鑒證科的警察留在總電閘和分電閘處檢查指紋或者有沒有什麼機關之類的東西。
江戶川柯南徑直溜進現場,然後在被領出來之前如慣例一樣以毛利小五郎的名義詢問有沒有什麼線索。
“分控電閘的開關上隻檢出了來合上電閘的老板的指紋,總控電閘上倒是有好幾個人的指紋,我們還在比對。”負責鑒證的大叔回答道。
“謝謝叔叔!”柯南乖巧地笑著說完,一轉身又回到沉著臉思考的模式。
不會錯,凶手是手動拉掉了分控電閘的開關,她還擦掉了上麵自己留下的指紋,從這點來看,基本上可以徹底排除荷見敬人的嫌疑了。
凶手的的確確就在死者木南美紗的兩個熟人之間。
從動機和行凶條件來看,似乎是之前和死者不睦,還更熟悉旅店的誌田原桂比較可疑,但她不太可能知道死者今天會來這裡,激情犯罪真的有可能完成得如此有條不紊嗎?
柯南重新回憶自己和蘭以及大叔進入旅店登記入住時的場景。
那個時候,木南美紗把一罐飲料全部撒在了大叔身上,還大聲指責大叔走路不看路。
在兩邊吵起來之前,正好從樓梯上走下來的誌田原桂出言嘲諷死者沒有禮貌,轉移了木南美紗的火力,在旁邊拉住她的則是死者的同行好友小山田尚紀。
——出來玩居然遇到這麼沒禮貌的人真是倒黴,明天我還是去神社去一下晦氣好了。
——哦?我可是認識你現在工作的上司。不如我來寫一份郵件好了。
——美紗,不要生氣啦,還是先換衣服比較好吧。
以及,他記得小山田尚紀似乎在拉著木南美紗離開的時候還小聲說了一句“要是你還是……可以……”,然後死者當時臉色就轉晴了。
等等。
那把在案發現場的鑰匙兩麵都沾滿了血。
該不會……
一種新的可能在柯南的腦海中升起。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樣,那麼在那個人的房間裡應該能找到證據才對——
‘在動畫裡死一個人的案子短則20分鐘,長也不會超過60分鐘。結果自己混在裡麵的時候才發現實際調查的時間有多長……’
在等待著柯南完成搜查和推理,回來製造‘沉睡的小五郎’的過程中,荷見第一次對自己不開溜的決定感到後悔——他身上的血跡介於半乾與乾之間,黏黏糊糊的非常難受。
此外,他還得一副羞澀、乖巧的樣子聽毛利小五郎和山村操一個蹩腳偵探一個蹩腳警部的瞎推理,不得不說,這兩位是有點搞笑才能在身上的。
——他們倆峰回路轉地又繞回荷見是凶手這條路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