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身 至於這十萬兩……既然是給朕贖身……(2 / 2)

幸臣 灰穀 6715 字 7個月前

蘇槐笑道:“皇上明察秋毫,小公爺前邊還有個庶兄,下邊又有好幾個庶弟,原配盛氏不僅沒有誥命,膝下也隻有一子,因此大概有些過於嬌寵孩子了。”

謝翊抬眼看了他一眼笑道:“看來你倒是對那貪花好色的糊塗小公爺印象不錯?”

蘇槐陪侍皇上多年,深得聖心,自然也大膽許多:“奴才打聽了下,這位小公爺花了十萬兩白銀為賀蘭將軍脫籍,卻專門和京兆府這邊打了招呼說不必和賀蘭將軍透露是誰花了錢,隻說是朝廷恩典就行。奴才又讓人去賀蘭將軍那邊不動聲色問了問,賀蘭將軍果然不知此事,隻以為是皇上降恩,且之後小公爺再也沒去騷擾過賀蘭將軍。”

謝翊看了他一眼,蘇槐道:“出了十萬銀子卻默默無言,到底是有些俠氣在的。皇上啊,奴才當年也是家族獲罪,十二歲以下男女沒入宮掖,當時哪怕有人出三兩銀子,就能將我贖出去……”蘇槐眼圈微微紅了。

謝翊笑了聲:“什麼俠氣,我看是個癡傻的糊塗蟲,不知稼穡艱難,既然蘇公公這麼欣賞他,這封誥就讓你去頒吧,盛氏既然出身巨富,也給你拿點油水的機會。”

蘇槐一怔,連忙滿臉堆笑:“多謝皇上體恤奴才,這封誥原本由禮部下發即可……既蒙皇上恩典,由中官送去賞賜,那就是天子親賜,這靖國公府若是問起這封賞的理由……”

謝翊笑了:“你倒是會替他討賞,既都給了恩賞,不妨也給個體麵,就說盛氏深明大義,教子有方,許小公爺捐了十萬兩白銀給工部修船,看他年幼,嘉獎其母,再挑幾匹雲鶴緞賞賜那許蓴便是了。”

蘇槐連忙下拜道:“謝皇上隆恩,給奴才這個體麵。”

謝翊揮了揮手:“下去吧。”

蘇槐連忙弓著身退出了書房,果然先命人去禮部那邊傳了皇上口諭,把禮部的誥命拿了來,又命人去內庫挑了兩匹雲鶴金緞,貢品文房四寶一套,蜜蠟手串一對。看著禮部聽說是中官親封,很快命人送了來寫好的誥命,便傳了馬車就要出宮。

蘇槐去靖國公府,隻帶了自己的小徒弟叫趙四德的,才十四歲。趙四德一邊扶著蘇槐上了馬車,一邊笑道:“這等小事怎勞蘇爺爺親自去,小的們跑一次,領了賞來儘皆給爺爺。”

蘇槐笑了聲:“你們懂什麼,這一樁事,我一定得親自去。”

趙四德不解:“聞說靖國公府上一代不如一代,甚至後手不接,變賣了好些祖產後,不得不和商賈結親幫補,怎的爺爺如此看重?”

蘇槐道:“等你們懂的時候,你們就能出師了,我也好出去養老了。”

趙四德滿臉笑道:“蘇爺爺那是皇上跟前一等一的得意人兒,皇上哪能離了您呢?今兒我看您在皇上跟前回事出來,仿佛是哭過?想是陛下又有恩典?”

蘇槐道:“你們不懂,皇上就喜歡那等心軟又重情的人,譬如這位靖國公夫人,雖說寵子無度……妙就妙在這溺愛無度上……”蘇槐收住了話頭,再說下去可就要說到範太後身上去了,那一位待皇上,哪裡有甚麼母子情分。再看這一位靖國公夫人明明知道兒子好南風,偏還放下身段請人如此委婉行事,這愛子之心拳拳啊。皇上麵上雖也斥慈母多敗兒,卻仍是賞這位靖國公夫人誥命,這才是聖心如淵呢。

蘇槐意猶未儘道:“你們要在皇上跟前能站定腳,隻記著一條,重情份,念舊情。”

趙四德道:“啊?您從前不是總說要忠心義氣麼?”

蘇槐搖了搖頭:“忠心義氣,那是咱們做奴才做臣子的本分……要比這本分做得更好一些,那就得加點兒重感情,但咱們也就是奴才,這分寸,得拿捏好嘍……”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道:“還記得年初,京兆府有一樁忤逆案上到刑部複核麼?一個秀才因為護著懷孕的媳婦兒,頂撞了母親幾句,母親大怒便到官府告兒子忤逆不孝,忤逆是十惡大罪,官府這邊擬奪了書生秀才的功名,流放三千裡,到了刑部複核過了,那秀才自己供認不諱。然而刑部上奏到皇上這邊,皇上看了卻命京兆府重審,提了那懷孕的兒媳婦私審,那媳婦兒才大哭說是婆婆不慈,與鄰居鰥夫通奸,誣告兒子,想要獨占家財,而兒子仁孝忠厚,不忍揭發母親醜事。”

“兩邊細審,再把那鄰居奸夫叫來審了,兩下都招了,街坊鄰居,知道她們首尾的不少。但按說兒媳婦出首告婆婆,也是不孝,因此刑部那邊當時議的是,婆婆通奸罪。兒子功名可保,忤逆罪可免,但兒媳婦乾名犯義,按律判杖一百,休出夫家。”

“那書生卻不肯休妻,要求以身代杖,不要功名,隻求與發妻相守。”

“兒媳婦也上書,自請下堂,隻求保住丈夫的功名。”

“此判到了皇上跟前,皇上卻隻說,為母不慈,誣告兒子,此為義絕。判那母親,責其一百杖,懲其誣告之罪。既不能守,賜其義絕離宗,改嫁那奸夫,家產留給書生繼承,赦了書生和妻子的罪……你們說,皇上是不是個重情之人。”

趙四德笑道:“這案子我也聽說了,我就是不明白,那母親如此惡毒不慈,又犯了通奸之罪,為何皇上卻仍留了她一條命,讓她改嫁?”

蘇槐道:“你這就不知了,若是按通奸論罪,那婆婆通奸罪是要處死的,逼死生母,兒媳婦和兒子身上可就真的蒙上不孝不義之名了。那婆婆本就是寡婦,你也知道,皇上是極不讚同寡婦守寡的,既然守不住,索性改嫁了,既是改嫁出去,從了彆姓,那就不能再對本宗兒子指手畫腳了。如此才好四角俱全,周全兒子兒媳,不至於蒙上不孝之名,至於那誣告之罪,打上一百板子,也算罰罪相當。”

趙四德點頭道:“原來是這般,讀書人那些彎彎繞可真多,皇上要保兩個人,還得考慮這麼多。”

蘇槐一笑:“咱們這位皇上,看重的是人情,可不是那些讀書讀呆了的人,這案子判下來,京裡誰不說咱們皇上英明呢。”

正說話著,外麵護衛們稟報,靖國公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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