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 “柔曼之傾意,非獨女德,蓋亦有……(2 / 2)

幸臣 灰穀 5605 字 7個月前

之後讀得斷斷續續,凡有斷錯句讀的,又或者讀錯字的,謝翊都流利地讀出來那他讀不出的字,他心下大感佩服九哥博聞強記之時,又後知後覺隱隱感覺到了,九哥應該是早就讀過這書了,緣何今日忽然讓自己讀這個?

待到讀到“柔曼之傾意,非獨女德,蓋亦有男色焉”他忽然醍醐灌頂,漢帝多好男色他是知道的,九哥這是——在暗諷自己嗎?九哥身世可憐,定然十分厭惡此事……自己……自己對他的戀慕,恐怕在他心中,是汙濁不堪,和那些佞幸一般?

他心中越發疑心,一走神起來,讀得更是結結巴巴、坑坑窪窪,慘不忍聽。勉強讀完這一卷。謝翊才慢慢又重複道:“然進不由道,位過其任,莫能有終,所謂愛之適足以害之者也。”

許蓴:“……”

謝翊道:“思遠可知道這句是什麼意思?”

許蓴仿佛到了那可怕的課堂上,被夫子考問,明明是大冷天,偏偏汗濕重衣,隻乾巴巴道:“意思是這些佞幸們近幸於天子,進身不是從正道,德不配位,因此都沒有好的下場,這就是帝王雖然愛他們,卻偏偏害了他們……”

謝翊微微點頭,似乎十分滿意,正好此時艾灸也結束了,他將衣襟攏起,慢慢靠在大迎枕上,麵容凜然如冰,許蓴此刻早已綺念全無,心下想著九哥可能厭惡我,自厭的情緒生了起來,越發羞愧,隻喃喃道:“九哥您好好歇著,我得回國公府一趟,明兒要去參加宴會,長輩有命讓我帶著兄弟去,因此不能陪在九哥身邊,九哥有什麼需要,隻管吩咐冬海他們。”

謝翊微微點了點頭,卻又問道:“是去哪裡赴宴?”

許蓴看謝翊終於不再考問那本《佞幸傳》,心中大定,道:“是去順親王府陪世子賞雪的,其實我是不想去的,這種宴會一去多半要做詩,最怕這種場合了,但是外祖母說讓我帶著庶兄一起去,他今年要參加恩科了,須去認識一下人。”

謝翊道:“順親王世子?他詩文上倒也尋常,我聽說他喜歡收集各式各樣的畫,你若是能找張市麵上稀罕的字畫送過去,或可投其所好。”

許蓴眼前一亮:“他也喜歡畫畫?”

謝翊:“也?”

許蓴赧然:“我閒了也會畫幾筆,既然是喜歡畫畫,我正好有海外帶回來的極難得的顏料,不如送他一盒好了,就不知他會不會嫌禮物太輕,我再搭上幾張字畫吧。多謝九哥告知,我回去找找。”

謝翊道:“會喜歡的。”順親王世子謝翡,經常與宮廷畫師在弘文院自製顏料,既是海外的顏料,自然是難得的,他又叮囑道:“字畫不必選太過貴重的,勳貴和宗室不必走太近,不過不失便可了。我知道你手裡有錢,但送太貴重的東西,旁人要麼覺得你炫耀,要麼覺得你是想要結交宗室,總不是什麼好事。”

許蓴道:“好的,謝謝九哥提點。”

謝翊又問道:“怎麼我聽你說你還有庶兄?”這京裡哪家權貴能鬨出庶長子這樣的笑話來,論嫡庶嫡為貴,論長幼,卻是長者尊,庶長子,這尊卑當如何論?正常仕宦大家,但凡知禮些的,都不會讓正經媳婦進門前生下庶子。

許蓴嗐了聲:“要不怎麼說咱們國公府是笑話呢,九哥你彆笑話。我爹那就是個混賬。聽說是悄悄和老太太跟前的丫頭有了首尾,老太太也不知道,就把那丫頭放回家去嫁人了,結果婚事都談好了,那丫頭發現有孕,哭著回來求老太太,老太太心慈,看著那丫頭伺候了她好些年,若是強行打胎有傷天和,又覺得許家人丁不旺,便做主生了孩子後送回府裡養著,把丫頭打發遠嫁了。”

謝翊笑了聲:“這是欺負你母家了。不傷天和,讓丫頭生了給些錢在外邊養著便罷了,竟認回來,那丫頭已放出去了,誰能證明定是親子?你爹糊塗,老夫人也糊塗了?尤其是事涉爵位,豈能隨意認回?”

許蓴道:“我娘也生氣,但真見了大哥,也沒好把氣往孩子身上撒。老夫人也說了,許家人丁凋零,子嗣不旺,多養個孩子也不費什麼柴米,若是僥幸成材了,也是個臂膀,這也是給我娘積福。後來大哥確實讀書也有天分,十二歲就考出了秀才,去歲考了舉人,傳出去彆人也隻說我娘賢良唄。”

謝翊微笑:“國公夫人確實心慈。”讓庶長子讀書越過嫡子還罷了,看許蓴這也毫無嫉妒打壓的心態,顯然心底一派純良,這京裡竟還有這般正派的主母和天真的紈絝,也是稀罕。

許蓴眼神有些黯淡,謝翊雖然看不到他,但也知道他情緒有些低落,便不再提此事,隻笑道:“既然是賞雪,也還是備上幾首賞雪詩有備無患,這也容易,你試著寫幾首,我替你改一改。”

許蓴:“……”

他艱難道:“九哥你身體未愈,愚弟這點小事就不勞煩您費心神了……”

謝翊道:“幾首賞雪的詩還用什麼心神,這不是隨便胡謅就能湊個十首八首嗎?”

許蓴:“……”他道:“九哥您歇著,我下去看看晚餐做得如何了。”他一溜煙就跑了,謝翊這才微微含笑著躺了下去。

冬海看著謝翊神色,心道:這位九公子,明顯是在逗咱們世子爺呢,咱們世子爺年輕,不經逗,隻這位九公子一看就不是簡單人物,世子爺眼光是高的,一喜歡就喜歡上這樣棘手深沉的人,恐怕來日是要傷心上幾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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